第23章
回到方尖兒奶奶住的小樓,奶奶正在門前晾菜干。 老太太笑瞇瞇地跟央儀打過招呼,又萬分不信任地看向自家孫女。 “東西送過去了?” “送啦送啦!”方尖兒道,“人家讓我給您帶話,說明早出殯要進山,你腿腳不好就別送啦!” “好好?!蹦棠厅c頭答應,“那就你代我去吧?!?/br> 方尖兒仿佛吞了蒼蠅:“……what?!” 第二天一早,央儀就被方尖兒長吁短嘆地拖了起來。 “我奶奶年輕時研究這的少數民族文化,一天到晚進山進山進山,這下可好!退休了往山里一搬,變成半個族人了!你看昨天,除了咱倆哪還有半個外人在呀!” 央儀睡眼朦朧地托著臉:“嗯……咱倆?” “別告訴我你今天不陪我去?!?/br> 央儀聳了聳肩:“聽起來我好像沒有選擇的余地?!?/br> 幾個小時后。 央儀萬分后悔晨起的妥協。 她要是知道進山是真正意義上的進、山,死都不會對方尖兒心軟。漫山遍野蒼翠的綠,密密麻麻纏繞的枯枝和荊棘,從天而降的毛毛蟲雨——她承認,是最后一點讓她破防了。 驅蟲藥水完全不管用。 長袖長褲也不管用,因為蟲子喜歡從天而降掉在頭頂。 遮天蔽日的綠蔭下紫外線沒那么強,但耐不住氣候潮濕,在林間跋涉也難免悶熱。 起初長發被央儀扎成了丸子頭,后來又怕蟲子掉進脖子,放了一半下來,變成馬尾。 一是擔驚受怕,二是實在體力不支,爬了不到半座山,央儀就落到了隊伍最后。 方尖兒更絕,累得都快手腳并用了,被幾個村人架住飛毛腿似的往前趕。 來這一趟,風景暫且不說,少數民族的土葬文化倒是體驗感拉滿了。 及至到達目的地,貼在頸間的頭發都被汗濡濕了。央儀想象不出自己此時該有多狼狽,什么防曬什么驅蟲,大概早被汗水沖刷干凈了。 她撐著膝蓋原地喘氣,在肩膀感受到很輕的觸碰時驚嚇般豎了起來。 驚懼在看清肩膀上的落物時戛然而止。 央儀臉色泛白,對著來人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我以為是蟲子?!?/br> “喝水嗎?”路周習以為常,遞過一節竹筒樣式的水壺。 見她不接,男生頓了幾秒,又說:“干凈的?!?/br> “……” 央儀道著謝接過,余光瞥向他的右手,半天未說話的嗓音有些干澀:“……手好了?” “好了?!?/br> 水壺里裝的或許是山泉水,清澈凌冽。央儀抿了一口,又倒一拘在手心,去拍臉上的灰。 再抬頭,男生仍在看她。 央儀不自然地瞥過臉,望向不遠處人群:“你不用過去嗎?” 他搖頭:“現在沒我什么事?!?/br> “好像還沒和你說過……”央儀頓了頓,“節哀?!?/br> 路周釋然地笑了下:“她算高壽了。而且,我和阿茲沒那么親近?!?/br> “阿茲?” “奶奶的意思?!?/br> 說完,他朝被人拉著攀談的方尖兒那兒揚了揚下巴:“你們呢?來旅游?” 一言難盡。 央儀點頭:“算吧?!?/br> 路周笑了笑。 片刻后,垂著的眼睛掃過她褲腿,他提醒:“這么扎沒用,蟲子多的地方防不住的?!?/br> 這話聽得央儀心都顫了幾下:“不會已經有蟲子鉆進去了吧……” 原本正在下蹲的身軀變為雙手撐膝,路周盯著那截白皙的腳踝看了一會兒,抬眸:“你有感覺?” 不說還好,一說腿上像螞蟻爬似的。 央儀僵硬地說:“……現在有了?!?/br> 總覺得聽到有人偷偷在笑。 央儀歪頭打量,卻只看到男生格外認真的側臉。 他松開膝,無比自然地蹲下身,虎口卡在她腳踝處向上輕輕一捋。帶有薄繭的肌膚蹭得她小腿一陣麻栗。 肌膚白凈如初,宛如溫潤白瓷。 路周的手松了力道,頭低垂著,看不清表情。 同樣讓央儀看不清的還有自己的腿。 她僵直在那,緊張地問:“……沒有吧?應該沒有吧?” 男生未置一言,將她的褲腿往里掖緊,熟練地收攏,扎好。這才仰頭:“現在沒事了?!?/br> 沒事二字托著央儀的心落到實處。 到了這會兒,她才發覺他們之間的動作有多微妙。 她站,他跪。 以那樣單膝著地的姿勢,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還虛扶著她的褲腿。被他碰過的皮膚若有似無地癢。 任一外人來看,都會覺得過于親密。 外人還真是這么覺得的。 方尖兒被迫社交完趕過來,迎頭就是一句: “靠,還真是你??!” 第二句:“你倆干嘛呢?!” 第三句:“……要不我回避一下?” 屬于悶熱午后的粘稠氣息被破得一干二凈,央儀不動聲色退回安全距離,含糊:“找蟲子呢?!?/br> 方尖兒頓悟:“難怪臉色這么怪?!?/br> 她腦袋一轉,審視般掃過對面男生:“帥哥,那你呢?你怎么在這?你大老遠的榕城過來總不會是來旅游的吧?旅游也不應該旅到荒山野嶺人家祖墳來——” 央儀扯了下方尖兒后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