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于是半捂著話筒,低聲:“找我有事?” 酒后說話帶了鼻音。 孟鶴鳴卻仿佛沒聽出她的異常:“讓老徐過去給你送趟東西?!?/br> “我在外面呢?!毖雰x沒壓話里的醉意,“和方尖兒在一起?!?/br> “知道了?!蹦穷^說,“早點回?!?/br> 默了將近數十秒,央儀開口:“孟鶴鳴,下周——” “下周我在法國?!?/br> 央儀慢慢眨了下眼:“好呀,那要記得給我帶禮物?!?/br> 掛斷電話,她獨自在走廊站了一會兒。 覺得氣悶,又轉頭上了露臺。 雨已經停了,露臺的木地板上仍然洇濕未干,泛出對面高樓投下的一片霓虹。高跟鞋踩在上面發出木質特有的咯吱聲。雨后濕潤空氣掃除了些許酒意,她站上露臺邊緣,雙手撐在圍欄上,閉眼,深深吸氣。這口綿長的氣息還沒吐完—— “818包間?!?/br> “收到?!?/br> 被綠植擋住的一角忽然傳來對講機的聲音。 央儀循聲望去。 一盞歐式老舊風燈拼湊出了露臺所有的光源。央儀很努力才看清闊葉綠植下的一團朦朧黑影。黑影隨著她的視線慢慢舒展開,只有右耳那枚無線耳麥在安靜中與她無聲對峙。 待對方起身,比綠植高出一截的身體暴露在光線下,央儀才看得更清。說是更清,不過就是從一團模糊到有了棱角的模糊。 白襯衫,敞了一顆扣眼的領口,平直的鎖骨,挺拔的腰背——明明是與包間那幾位差不多的打扮,央儀卻看出了優越于其他人的蛛絲馬跡。 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大受欺騙。 不是她被騙了,而是閨蜜。 有些時候根本不需做深入比較,光從氛圍感來說,最貴、最好的顯然是在這里。 當然…… 也有可能是這里的經理油嘴滑舌,逢人點菜便說眼前的最好。 央儀沉浸在胡思亂想中,沒注意到黑影在掠過她時停頓了一瞬。 “站太高了,摔下去會很難看?!?/br> 很年輕的嗓音,像林間小溪流淌,卻有著年輕不應有的倦意。 央儀下意識松手,察覺到自己踩在露臺邊緣的行為、再加上剛才那聲幽怨異常的嘆息實在讓人誤解。 大衣被突然加重的夜風中掀得獵獵作響。 臺階下,忽然伸出的手臂扶住她的身形,手腕略用力,便將她利落地拽了下來。 隨著高跟鞋著地的輕響,央儀平穩回到了木地板上。 離得近了,目光平視,足夠看到對方漂亮的下頜線條。她好奇抬眸,對上一雙倒映著霓虹的雙眼,眉眼被光線襯得墨色深重,睫毛長而密。 好眼熟,像在哪里見過。 央儀迅速抽回:“謝謝?!?/br> 扶在她腰間的手松了:“不用謝?!?/br> 眼看對方轉身離開,央儀忽然記了起來。 她下意識去看那人的右手,看到一條紅褐色的疤。橘色小熊創口貼已經被撕,此刻露出了疤痕全貌。 果然是便利店那個店員。 他在這里做什么? 目光在那套和包廂里其他男人同樣規格的襯衣西褲上掃了兩眼,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這里是正業?便利店是兼職? 距離便利店值夜班結束應該還沒多久吧? 連軸轉打兩份工…… 體驗生活?缺錢? 央儀邊想邊跟著一起下樓。 長長的甬道安靜異常,她問:“你在這工作?” 對方對這樣沒有技術含量的搭訕似乎已經習慣了,短促地嗯了一聲,微笑:“您還有事?” 語氣是禮貌的,甚至還用了“您”,央儀卻覺得有被敷衍到。她實在好奇,斟酌措辭:“像你這樣的工作,多少錢一小時?” 說這話時,她并沒惡意。 只是想看看閨蜜有沒有被經理宰狠了。 腳步聲逐漸沒入長絨地毯里。 沒人察覺到氣氛有些許冷峭。 半天不見回答,央儀用一個上揚的音節來提醒。對方似乎瞥了她一眼,隨之反問:“請問我這樣的。哪樣的?” “……” 說不上來。 氣質與這里不太一樣,年輕的,野生的,并且可愛,毛躁,有種奇妙頑強感—— 怎么會對才見過一面的人產生這么多聯想。 央儀果斷放棄:“沒什么?!?/br> 重新回到包廂時,閨蜜已經開始嘬一小盞果蜜了,見她回來用力晃手:“要不要來點甜品?” “好啊?!毖雰x關上門。 按亮手邊的呼叫按鈕沒多久,包間門又開,身穿制服的身影略作停留,將一盅飄著絲絲甜香的冰鎮百香果果蜜擺上矮幾。 近在咫尺,央儀似乎感受到了露臺風的涼意。 閨蜜顯然注意到了來人的臉,很低地罵了一句,隨后用肘窩拱央儀:“我是不是被坑了?” 央儀問:“哪?” 閨蜜忿忿道:“我懷疑經理藏私。明明這個看起來貴多了,帥得好野生……” 后半句是附在央儀身邊耳語的,但從語境推斷,不難讓外人猜出內容。 有眼力見的那個男生貼心地解釋:“jiejie,我們是風格不一樣啦!我話比較多,可以陪你聊很久,他比較悶,說不定jiejie會覺得無聊。不過沒關系,有我在不會把話落在地上的,jiejie讓他坐下一起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