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藍蝴蝶
烈日當頭,熱浪迎面卷來,祝菁宜臉上的妝花了大半,唇色慘淡,眼角粘著睫毛膏的黑絮,額頭、鼻尖凝著細汗,腳后跟因長時間行走磨破了皮,導致她每走一步就要感受一次那種皮rou綻開的刺痛。 這副狼狽樣子全是拜司崇羽所賜。 那混蛋今天叫她來根本就是為了耍她,先是制造恐怖驚喜嚇她,后又叫她自慰給他看,等她以為機會降臨而沾沾自喜時冷不丁澆她一盆冷水,然后冷漠看她在他面前丑態百出的窘樣。 該死的司崇羽,整得她這樣慘,連車子都不肯施舍,害得她只能徒步從別墅離開。 八點半了,祝菁宜往市區方向走了快一小時,一路上別說車了,人影都沒見到一個。 在路邊尋到塊平滑的大石,她脫掉高跟鞋坐下去,渾身的偽裝也隨著一并卸下。赤腳踩在發燙的水泥地,耀目陽光籠罩田野,她小小的身軀被框入其中。 在那棟別墅里,只能探出窗外才能觸碰的光,此刻毫無保留地給予,讓她不用伸手便能擁有。 陽光真好啊,自由真好啊。 她想起她。 蘆葦地,白裙,奔跑,蒲公英,藍蝴蝶。 祝菁宜眼眸重現光彩,麻木的心臟涌進新鮮血液,像溺水的人吸入一口充足氧氣,浮至水面之上。 她得救了。 而她永遠遺留于深海。 * 那天,祝菁宜在宿舍睡了一下午。 傍晚醒來人全走光了,賀佩婷給她留了字條,說她們看演唱會去了。先前搶票的時候她們問過祝菁宜,她原本有意參與,轉念想到周末是陳苛昱約她的高峰期只好婉拒。 這會兒宿舍剩她一個人,安安靜靜,顯得她有點孤單落寞。 菁宜把頭發攏起,用抓夾收好,坐到書桌前撕開一袋小面包,雙腿蜷在椅子上,一小塊一小塊撕著吃。 留在枕邊的手機響了,是陳苛昱。 放下吃剩一半的面包,祝菁宜回歸現實,重新穿上盔甲。 陳苛昱這次沒來接她,微信上發她一地址,轉了兩萬過來,叫她去商場買套新泳衣。 祝菁宜把錢收下,懶得去商場買,從衣柜里把之前的舊泳衣翻出來,一套水藍色的比基尼,她穿上對著宿舍的簡易全身鏡照了照,不大不小正好合適,把泳衣裝進包里,化了個五分鐘的白開水妝,出門打車。 陳苛昱給的地址也在郊區,甚至有一段路她早上還一瘸一拐走過,腳后跟隱隱作痛,她撕開兩張創口貼,遮住傷口。 出租車抵達目的地,這里是一家溫泉酒店,走的是高端私湯路線,日式部屋依山而建,處處可見郁郁蔥蔥的綠意風光,是市內富人短期度假的優選之地。 值得慶幸的是,司崇羽不來。這次是陳苛昱做東,包了整場替兄弟接風,另外叫了一些酒rou朋友和漂亮meimei。 陳苛昱跟前臺交代過,祝菁宜拿到房卡回房放東西,許藝琳在微信上問她司崇羽在不在,估計是擔心陳苛昱騙她,找祝菁宜確認來了。 她回復許藝琳不在,許藝琳就沒回了。 后院有一個露天男女混湯,祝菁宜穿著酒店提供的浴衣,走在石子路上,有女孩嬉笑的聲音遙遙傳來。 男男女女泡在泉水里,陳苛昱裸著上半身,手臂搭在池沿邊,身邊有個穿粉色比基尼的女生,金發白皮,身材火辣,一雙眼睛含情脈脈盯住他,陳苛昱沒理人,正跟右邊的年輕男人講話。 那個男人是混血長相,五官是西方的深邃立體,瞳色與發色是純正東方的黑,膚色偏白,脖頸浮現熱水泡出的微紅,額前落著兩縷碎發,鼻尖偏左的位置有一顆淡痣。 鼻梁上還有一道不明顯的凹痕,應該是有長期佩戴眼鏡的習慣。 一片哄鬧聲里,他表情冷淡,格格不入。 木屐聲嗒、嗒、嗒。 他無意識地應聲抬眸,在朦朧水汽中,對上那雙記憶里的漂亮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