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秦霽咬咬牙,愣是追上去,把他送回房里。 她重新回到自己院子,已是兩刻鐘后,秦霽好幾日沒怎么走動,乍然走這么遠,兩條腿酸乏的很,在凈室洗漱一番,才進了屋。 房門一關,秦霽連燭燈也不吹,便直奔自己溫暖的小床。 在床上窩了一會兒,她猛地坐起,將被子全部掀開—— 床榻里側還躺著一人,因身量太長,他的雙腿不能放直,身背也微微弓著。饒是這般,他依舊是呼吸勻長,眼睫也緊閉著。 陸迢在她床上睡著了。 他被獨自留在此處,枕著秦霽枕過的枕頭,蓋著她蓋過的被子,睡著她睡過的床。 甚而這里還有她留下的余溫,伴著淡淡暖香,不再是若即若離,閉上眼,仿佛她就在懷里。 入睡變成一件極為容易的事情。 此時被子掀起,陸迢不是沒有察覺,只是不想這么快離開。 他喜歡她的床。 非常喜歡。 然而理智更勝一籌,他稍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秦霽伸出一根指頭,將碰到他左肩,在此時停下。 纖細白嫩的手指屈起,往下按住被褥。 她挪到床尾,給他讓了位置出去。 陸迢理好衣冠,坐在床邊,沒急著出去。 他側過身,秦霽抱膝靠在床尾,眸中映著帳外昏黃的光點,正在出神想著什么。 “秦霽?!?/br> 她回過神,視線由虛到實,落在他臉上,“嗯?” “下次再見便是大婚,你有沒有什么要交代我么?” 今上這次賜婚,甚而特意動用了欽天監,將婚期在明年三月,春和景明的好日子。 三月的時間,既長又短。 成婚是他們二人的事,可今夜,都是他同她說話。 她對他們的以后似乎無欲無求。 不該如此。 陸迢鉤起床帳,讓外面的光透進來,燭芯掛著的火苗輕躍,他們的影子一同映在牙白繡花的被褥上。 未嘗不是同床共枕。 他想。 “有么?”她不回答,陸迢又問。 秦霽垂眸,下巴頦擱在膝頭,發絲順著薄肩滑落到身前。 “我沒想好?!?/br> 她在認真地想。 “不急?!标懱龃浇窍破鹨荒ㄐ?,溫聲道:“時間還長,這些日子你慢慢想,什么時候想好了都能告訴我?!?/br> “好?!鼻仂V點點頭。 不經意的回復讓陸迢心滿意足,此時離開最為合適,他起身,忽地被喊住。 “陸迢?!?/br> 秦霽剛才出神腦中并不是空空一片,而是——她抬頭看著陸迢的眼睛,問道:“我消失的這三年,爹爹有見過你么?” 送爹爹回院子的時候,他好像真有些生氣,像是知道了什么,可她怎么問都問不出。 還有之前,她帶陸迢回府上藥,爹爹看他的眼神并不陌生,可態度卻尤為疏離。 秦霽了解自己的爹爹,他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待人。倘若陸迢是那種油嘴滑舌,沽名釣譽的諂媚之輩,或能解釋一二,可陸迢不是那種人。 既然如此,是爹爹知道了以前的事么? 秦霽想都不敢想。 明亮的雙眸只盯著陸迢,等他的答案。 “見過?!标懱鲚p巧說了出來,秦霽胸口一堵,兩道黛眉即刻要擠到一起,陸迢適時俯身,指腹按住她的眉心。 “上朝的時候,秦大人就站在我側前的位置?!?/br> 是這樣么? 秦霽一怔,陸迢趁勢摸了摸她黑絨絨的發頂。 “餓不餓?我帶了吃食過來。你若不困,就先去用些?!?/br> 秦霽看向桌上,那里果然放著一個酸枝木雕花攢盒,視線再回來,陸迢已經出了窗外。 她打開攢盒的蓋子,里面與尋常所見的攢盒不同,是以瓷盤相嵌為隔,最底層則放著湯婆子,上面的各個瓷碟都還冒著熱氣。 蟹rou粥,八珍糕,糖炒栗子……都是她喜歡的吃食。 秦霽扭頭看向西墻的窗楹,憋在心里幾日的煩悶消散些許。 不是夫妻,只做尋常朋友? 或許……沒有她想的那么差。 秦霽腹中空空,喝完了食盒里的蟹rou粥,又吃了幾樣小食,在房內走了兩圈,困意走的一干二凈。 陸迢問的很有必要,自己也該向他提一些什么。 可她是第一次成婚,且不拿他當丈夫看待,那還需要他做什么呢? 秦霽想了幾個時辰也沒想出,白白送走了一個晚上。 翌日傍晚,秦甫之親自來了東院。 彼時秦霽在院中晾紙。 她前一日叫人買來現成的竹麻,只需洗晾便能成紙,放了一日才想起此事。 秦甫之凈過手,從水中撈起一張,搭在竹竿上,“竹紙不生火烤就算了,怎么也上午曬,過了時辰才撈出來,莫非里面有什么話說?” “起得遲了?!鼻仂V揉了揉眼下烏青,看見秦甫之一身的官服,疑惑問道:“您又遇上了什么案子么?”今日回來竟比平時晚了一個時辰。 案子沒有,人倒是有一個。 秦甫之與她一起將紙鋪平,嘆聲氣,“罷了,這紙放著罷,爹有事要找你?!?/br> 秦甫之先往房走去,秦霽一面提裙跟上,一面叫彩兒去泡茶。 兩人一道坐下來,秦甫之的目光緊跟著落在桌前的攢盒之上,神色僵硬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