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洞內昏暗,微弱火光映出她的面容,他分不清是夢是真,只知道貪婪地看著她。 掉下來的時候陸迢給秦霽墊著,身上的牙色長衫沾滿了泥土落葉,發髻也有少許松亂,上面扎著兩根雜草。 素日的端正儀容已經一點不剩,深邃五官木木楞楞沒有反應,唯剩雙漆眸還算有神,可是眨也不眨一下。 怎么瞧著像在冒傻氣? 秦霽輕推了他的肩,“你沒事吧?” 心底已經做好準備,若是摔傻了,她絕對不會管他。 陸迢怔然,半晌才想起剛剛發生了什么。碰到秦霽若有所思的眼神,他兀地咳嗽兩聲,搖頭道:“無事?!?/br> 不考慮更早的原因,這人好歹是為護著自己才掉進陷阱,秦霽扶他坐起來,淺顯地表示一下關心。 “這里太深,你有沒有摔到哪兒?” 這話還有一個問法:她今夜到底能不能上去。 陸迢聽了出來,微微垂首,對上她那雙被燭火照亮的杏眸,因著男人突然靠近,瞳仁收縮又放大。 瞳仁中的黑色清潤純凈,沒有絲毫雜質,像一面鏡子,將周圍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 秦霽先時還有些想笑,這會兒警惕地瞪大眼睛。 他要做什么? 她攥緊手心,想了許多應對之法,一種都還沒使,先看到陸迢抬起了手。 他取下頭上的兩根雜草,理正發冠,又在她眼底確認一遍,方才坐直身子,與她隔開距離。 未出口的說辭通通化為沉默,秦霽用力抿唇,把兩邊唇角壓平。 一定是剛剛憋笑被他看見了。 “好笑么?秦霽?!标懱雠呐乃陌l頂,站起身,“笑完了我幫你上去?!?/br> 話音落地,兩人都怔了怔。 太久沒與她有這樣的相處,陸迢心下被歡喜占滿,忘形喊出了這個名字。 秦霽本就不信自己,這時只怕更要躲著了。 舌尖抵著上顎打轉,陸迢一邊琢磨找補的辦法,一邊垂首去尋她的眼睛。 目光相連,秦霽躲閃不及,眸中那抹慌亂被陸迢收入眼底。 她想起來了? 陸迢很快便否定這個念頭,倘若真想起來,絕不會有今夜她與自己安然坐在一處,甚至還關心了一句。 在他心思百轉千回的時候,秦霽起了身,“怎么上去?” 洞外八丈,兩個人影伏在鋪滿落葉的地上。司午側過臉,看向對面的趙望,“咱們是不是該過去了?” 他從金陵取了東西回來,趕著去見大爺,不想先在這兒遇上趙望,這廂也不下去救人,光在洞外守著,一直到現在。 趙望拍拍司午的肩,“耐心等著便是,大爺醒了哪里還用得上咱們?!?/br> 他眼見大爺在姑娘院外守了三日,整天晝伏夜出,好不容易能和姑娘有這樣一段獨處的時候,這時候過去把人撈出來,不是缺心眼么? 司午沒這么笨,“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此次回來我有要事得回復大爺,耽擱不得?!?/br> 趙望不以為意,“還能有什么事比得過姑娘?你也不分分清楚?!?/br> 司午回憶起這次途中所遇之人,心道未必就不要緊了,他搖搖頭,“也罷,我等大爺出來?!?/br> 兩人說完話,重新把耳朵貼回地面,不出一刻,同時抬頭望向彼此。 “有人來了?!?/br> 篤篤馬蹄和匆亂的腳步聲穿過厚重的土壤,洞底聽上去更為明顯。 秦霽踩在陸迢肩上,才露出頭,便看見遠處密密麻麻亮起的火把。林間一片漆黑,這些紅色的光點高高低低,像是一張網,不斷在朝這邊逼近。 這個時候,只會是何家的人。 秦霽扒在洞壁,只猶豫了一小會兒,繼續用力往上爬。 俄而,她手上的力氣像是被人卸下,掌心只能扒住一團空氣。 陸迢察覺到這片刻猶豫,小臂橫在她膝窩,把人接在懷里慢慢放下來。 “出不去了,何姑娘?!?/br> 用不著他說,秦霽自己知道。就算能出去也跑不了多遠,那些人很快能追上來。 她心里憋著氣,“你跟我一路,就為了現在來添堵?” “并非如此,我是來幫你的?!敝F在難過,陸迢語氣放緩,繼續道: “燕王底下的人挑中你去王府,又以何晟為要挾,何老太太不敢不應。你這一走,何家必然有大麻煩??赡悴蛔?,便要去燕王府那種臟地方?!?/br> 秦霽不說話,只攥緊了手心。 陸迢看見,牽起她的手腕,輕輕掰開幾根纖長的指頭。她才扒完洞壁,手上還黏著好些沙。 陸迢抽出帕子正要給她擦去,驀地想起什么,抬起頭,秦霽已經蹙了眉。 他把帕子放進她手心,克制放下手,不再有其它動作。 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秦霽接過話,“辦法呢?” “他們只能找未婚女子?!标懱龅吐暤溃骸澳憧梢韵群臀页捎H?!?/br> 秦霽抬眸,在她開口之前,陸迢補充道:“是假成親?!?/br> 快到秦霽險些沒聽清。 陸迢繼續道:“我這里有一張蓋了契的婚書,婚期在幾日之后,你若愿意,便寫你的名字。有了名目,何家只需將這婚書給那親信看過,再賠上些錢財,此事也就揭過去了。屆時你想去何處便去何處,我不會攔?!?/br> 說了許多,卻不提他自己要什么。秦霽還在疑惑,洞頂先來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