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聽到表小姐這個稱呼,秦霽并無反應。過得須臾才扭頭,叫采蓮抓了把銀瓜子給她,彎眸笑,“有勞jiejie跑這一趟?!?/br> 說罷提裙回屋,采蓮見她往案前走,便去取了硯臺和墨錠回來。 再過一個月便是老太太七十歲的壽誕,老太太信佛,小姐是要抄佛經給她老人家做壽禮。 窗外大雨不歇,采蓮將窗子又按了兩下,確保不會漏雨進來才松開手。 “要是去年有這樣大的雨就好了,咱們也不必東挪西跑的,小姐在路上還險些弄丟,真是把老太太給嚇壞了?!?/br> 秦霽現處的這戶人家是何家,何家原是黎州的大商戶,做藥材生意起家。去年江省大旱,等了幾月,眼見災民越來越多,便舉家遷去了鄰省。 叵耐在鄰省人生地不熟,生意做不下去,于是今年又回到這里,這一道折了不少老本進去,何家現下已是大不如前。 采蓮一張嘴就停不下來,秦霽提筆寫字,一句也沒細聽。 她又做夢了,這次的夢更加清晰。 是在一個密道,那個女子憤恨著要自己不得好死。她說話時,用的是金陵口音,與這里所有人都不相同。 秦霽不知道那個女子是誰,不止如此,她最初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那時所有人都告訴她,她叫何雨,是何家的三小姐。 秦霽原是信的,直到三月前她染了一場風寒,病愈后她開始頻繁做夢。夢中每一處都與這里不同,卻讓她感到無比熟悉。 對著采蓮與其他幾人試探過一番,秦霽便知道了自己其實不是什么三小姐。 她真正的名字也是在夢中想起來的—— 一個男人靠在她身后,對她說:“秦霽,這個不行?!?/br> 秦霽雖看不清他的臉,但心底卻還記得當時的驚懼?!扒仂V”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 第二日,陸迢出門去了百戲樓,就在京城最寬的那條街,人來人往,熱鬧無比。 掌柜的在前面引路,剛上三樓,里間的女子娓娓的唱腔便鉆出了門縫,還伴隨著嘈嘈切切的管弦之聲。 掌柜對陸迢打了個拱,恭敬道:“陸侍郎,小侯爺就在這里面?!?/br> 陸迢這回來找的是平西侯世子趙惟生,兩人年歲相仿,以前是酒rou朋友。 他科舉落榜后整日里游手好閑沒個正經,在賞鑒字畫這方面卻是行家。 里面的鶯鶯燕燕戲唱到一半,正要對趙惟生上手,雅間的門被趙望給推了開。 她們看見門邊的陸迢,眼睛又是一亮,紛紛朝他圍去。 趙惟生著急回頭,“哎,哎,別走啊?!?/br> 幾位佳人還未碰著陸迢衣角,便被腰間佩劍的趙望給請了出去,臨出門前悻悻跺腳,暗恨陸迢不解風情。 趙惟生哼了一聲,對陸迢道:“真是活該,不知道小爺的好處,看上你這個不解女色的出家人?!?/br> 陸迢置若罔聞,將畫軸在案上鋪開,“今日找你有正經事?!?/br> 趙惟生看見這副畫作之后,端直了身子,神色也嚴肅起來,“餓殍圖?” 這幅畫畫得好啊,寥寥幾筆就畫出了一個個形神俱備的人,用色也是簡單卻精準,非是普通畫師能有的本事。 陸迢點了點頭,“沒叫你看畫?!?/br> 他指向畫卷左上的梅花印,“你以為,此印是真的么?” 這副餓殍圖是從江省傳過來的,能引得朝野也注目,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這畫卷上頭的梅花印。 本朝有名的大家里,唯有一個陳姓畫師的印鑒是此形狀。 說來他與那陳天水還是沾親帶故的本家,所有人都以為此畫是他畫出來大義滅親,當時賺了好一波名聲。 所作之畫更是被推上了又一波高價,也沒見這人出來否認。 平西侯在這副畫初露面時就仔細看過一番,此時也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這印鑒我看過了,一模一樣。但是——” 趙惟生拉長了尾音,在陸迢的凝視下一字一句道:“但我可以肯定,這不是他畫的?!?/br> 第105章 “這人極為高明,畫畫時的留筆也是仿著陳大家的筆觸,尋常人或看不出其中門道,但我卻是一眼就知曉的?!?/br> 趙惟生背著手站起來,他給出的理由極其簡單。 “去年年初,陳大家離京前我請他喝酒,他醉后說漏嘴,道是傷著手腕,以后再也拿不住畫筆了?!?/br> 陸迢在他臉上脧巡一遍,略略頷首,囑咐道:“此事莫告訴旁人?!?/br> “放心,我本來也沒同旁人提過,也就是你來問才告訴?!壁w惟生笑笑,湊到他近前,“不過這都是去年的事了,你現在問起,是要找那畫師的麻煩?” “自己猜?!?/br> “我看十有八九。昨兒個才聽家里老爺子夸你年輕有為,連今年去江省巡查的差事,也打算交給你辦。你是沒見他那個勁,棄我如敝履,恨不得換了你去做親兒子?!?/br> 他不常恭維人,偶爾說起這種話,顯得很沒水平。 陸迢卷起畫軸,抬首橫瞥了他一眼。 眼神中雖無不耐,依舊讓趙惟生有一種被看穿的心虛。 自己的算盤是不是打得太響了? 得知自己要見陸迢,昨日夜里,平西侯和侯夫人拉著他在正房里敘話到深夜。 今早臨出門將他送上馬車,還在耳提面命,架勢一如當年送他去科考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