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 秦霽當日沒再看到陸迢,接下來的幾日也是。 天越來越冷,仲冬剩下的半個月里,金烏憊懶露面,反倒是寒風夾帶著連綿的陰雨常來拜訪。 秦霽出去走過一回,才發現金陵的冬天也能這樣冷。 陸迢一直沒回榴園,連消息也沒有叫人送來過。他雖不知去向,但榴園的吃穿用度卻是一樣沒落下。 上好的銀絲炭日夜在竹閣點著,叫秦霽無法寬心,反而因著憂心染上風寒,昏昏沉沉病了四五天才算好全。 日子從指縫的漏隙中一點點流走,轉到十二月,陸迢忽地又回了榴園。 他來的突然,走得也安靜。 又是三日過去,若非身上還留著痕跡,秦霽都要以為那夜是自己做的夢。 小桌上的書還是前日那幾本,她還記得陸迢翻看后暗含怨氣的模樣,隨手拿起了其中一本。 第096章 翻了幾頁,秦霽眉心一凝,又換另一本。 換完兩本以后,她認命地合上書頁。 別說陸迢,她看了也受不了。 每一本寫的都是富家公子和外室,富家公子死的死,病的病,沒有一個能活過三頁,剩下的大半本書都在講那沒進門的外室是如何受盡欺凌。 綠繡這些日為了勸她“上進”實是煞費苦心。 秦霽揉了揉額角,對一旁道:“把這些書都拿走吧?!?/br> 綠繡露出欣慰的表情,“姑娘都看完了?” “嗯?!鼻仂V敷衍點頭,不忘補上心得,“這幾本書發人深省,我這些日得好好琢磨,你不要再買了?!?/br> “是,我這就將這些收下去?!本G繡知曉自己的苦心沒有白費,人也高興起來,抱起這幾本話本子往外走。 才推開門,她就被外面的人影嚇了個趔趄,書全都掉到了地上。 綠繡瞪大了眼,傻站著沒敢動彈。 大爺幾時來的?站了多久? 幾本書全都散落在地上,陸迢瞥了眼,頁角平直,全無被翻動過的痕跡。 他踩過這些書走進竹閣。 秦霽倚在窗邊看院中雪景。 前幾日金陵下了一場雪,幾天過去也沒停下來。 細細紛紛的雪縈在空中打旋,如同花霧一般,忽遠忽近,忽高忽低,最后落在屋檐,庭階,樹上。 厚厚的白雪,抹去金陵與京城所有的不同,全是白茫茫一片。 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看到一點京城的影子。 秦霽看得出神。 幾片雪花飄進窗內,寒風壓過屋內的暖意,吹倒狐裘上的軟毛,一截秀頸露了出來。 幾片雪花落到頸上,冰涼涼的觸感叫秦霽不由打了個寒戰,身子跟著微微發抖,一只手從她肩側越過,落向窗沿。 眼看他要關上窗,秦霽拉住月白的衣袂,小聲道:“別關上?!?/br> 陸迢手上一頓,一同瞥向窗外茫茫的雪景,大掌轉落到她身前,攏緊了狐裘。 一靠近,他便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 淺淡的幽香同藥味摻在一起,變成了另一種說不出名字的草木清香。 面前的小人兒披著狐裘,白絨絨的狐貍毛在領口圍了一圈,面靨也是嬌白。 她扭頭望了過來,眸中水意盈盈,似含著一團霧,朦朧濕潤。 陸迢心念意動,摟過她的腰,順手將人撈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冷?” 秦霽搖頭,嘴硬道:“不冷?!?/br> 她心里悄悄打起了鼓,偷偷抬眼看他。 陸迢上次分明氣得不輕,她原以為他不會再過來,可他不止來了,且兩次都當作無事發生。 秦霽越來越不懂這人在想些什么。 絲絲清香纏上陸迢的脖子,他將她抱得更緊,略為眷戀地在她頸間蹭了蹭。 陸迢今夜歇在榴園。 晚上,到了秦霽喝藥的時辰,趙望同綠繡一起站在外邊。 陸迢親手將藥端了進來,一人一碗。 秦霽坐在書案邊,朝他手上看了一眼。陸迢的藥湯與自己的不同,她聞過一遍,嗅出了鹿茸的味道。 秦霽小時候體弱,也用過鹿茸入藥,知道這是治陰虛,益精血的藥材。 堆積了一個下晌的害怕少去些許,但還是心虛。她不著痕跡地轉過視線,只做不知道。 喝完藥后,繼續伏在案邊,拿出這幾日仿好的調令做比對。 這種事不能出現一點錯漏,失之毫厘,得出來的結果則會截然不同。 秦霽牢牢記著這一點,比對起來很是仔細。 她全神貫注,陸迢也不好無所事事,手持著書坐在另一邊的梨花木梳背椅上。 黢沉的丹鳳眼只在書頁稍稍一落,倏爾便越過去,看向書案邊筆挺著肩背的秦霽。 陸迢特意在前些日子將手頭的急事都處理完,好騰出這幾日的空閑。 上一回他的確氣得不輕,可是氣頭過去,難免要再想想她說的話。 秦霽說自己只拿她當外室,她看不出一星半點,亦是因他未曾言明。 此事陸迢這次已經跟家里商定,他的妻子,無需別人伸手挑挑揀揀。 他說了算。 時辰已經不早,陸迢見秦霽似比對出了結果,擱下書去到她旁邊。 男人的胸膛寬闊又硬實,像一堵厚墻,猝然貼上后背讓人有片刻的心慌。 陸迢恍若不覺,長臂環過她的肩,取出秦霽手中那紙仿出來的假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