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陸迢沒想到,自及冠后,竟然還能體會到憋屈這種感覺。 生硬的白玉在掌心嵌出一個凹印,陸迢面上依舊淡然,“為什么?” 他佯裝出平靜的語氣,期望能聽到一個可能性極其微小的萬一。 上回頸間的紅印不就是誤會了么? 或許這次,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霽沒有。 她跟他虛與委蛇太久,被發現后根本無話可說。 只不過藥是狄若云給的,道是這藥效能讓人一年都不行,秦霽這會兒不能讓陸迢的怒氣轉到別人身上。 她撇過臉,“你自己清楚?!?/br> 淡漠的態度讓陸迢的期望徹底落空。 他自己清楚? 陸迢呵了聲,“我清楚什么?清楚你這樣都是為了他?” 一枚青魚玉佩自他掌心落下,出現在眼前。 秦霽下意識伸手去拿,陸迢先一步收回手,將那枚玉佩捏在手心。 他掣住她的手腕,“我說中了?” 這人簡直不可理喻,秦霽想不通,她不愿意,與李思言有什么相干? 秦霽用力掰他的手,“還給我?!?/br> 這三個字沒有半點要否認的意思。 陸迢臉色瞬時沉了下去,如深山里經年不見天日的潭水。陰沉沉,冷浸浸,人望之生寒。 他揚手一擲,清脆的碎裂聲在地磚上響起,將榴園寧靜的夜也碎成殘缺的幾瓣。 秦霽停了動作,怔在原處。 陸迢抬起她的下頜,冷聲道:“你以為你現在在什么地方?李思言又在什么地方?秦霽,別忘了,這里是金陵?!?/br> 他在威脅她。 滿腔的憤懣終于忍不下去,秦霽用力推開陸迢。 “與他有什么關系?陸迢,從一開始你就只拿我當做用來紓解的外室,這種事情從來都是順你心意,我連不愿都要費勁心思去想一個合適的借口?!?/br> 秦霽氣得頭暈,眼前都在冒黑,她緩了緩,繼續說道: “可是哪里有那樣多的借口?我不愿意沒有借口。只是因為討厭你,每次被你碰,我都覺得惡心。就算沒有李思言王思言,我仍是會騙你喝下那些藥?!?/br> 原來這就是她的真話,字字如刀,剖得人血rou生疼。 厭惡他,惡心他,一定會給他下藥。 是啊,秦霽當然會給他下藥,一滴露那種要人命的毒藥不就是她親手接下來的么? “原來如此?!标懱鍪帜笾南骂M,下移一寸便是細嫩的脖頸。 指骨蜷著,卻始終下不了狠手。半晌后,他怒極反笑,“很好,秦霽?!?/br> 陸迢下了床,疾步往外走。 他踏在地板上的步履聲在夜間聽起來格外沉悶。 這沉悶沒持續多久,陸迢便撞上外間的圓桌,桌上的茶盞叮叮光光全都摔落在地。 緊貼著竹閣的耳房內,兩個侍女都是戰戰兢兢。 她們原本是等著里面叫水,誰也沒真睡熟??墒亲詮捻懥四且宦?,后面鬧出的動靜便越來越不對勁。 直到現在,她們的心算是徹底懸了起來。 接連的碎瓷聲響傳出,里面必然有事發生,兩人不敢耽擱,忙去到竹閣外守著。 綠繡剛剛站定,正門匡地一聲被推開,若非躲得快,這門就要撞上她的腦袋了。 而推門之人一步未停,直直朝書房走去。儼然是氣得不輕,身上竟只穿了寢衣。 綠繡揉過三遍眼,確認那人真是自家大爺后,滿臉驚詫,久久未能回過神。 大爺是她知道的最為沉穩的人,在國公府當了那么多年差,可是從未見他有過失態。 她方才還在想,莫不是竹閣進了賊。姑娘和大爺,哪個都不像能吵出這般動靜的人。 可剛剛,她提著燈看得一清二楚,出去那人就是大爺,他穿的鞋還是反著的。 綠繡撫了撫胸口,壓下驚詫,朝里喊了一聲,“姑娘?” “明日再來收拾,先去歇著?!?/br> 屋內的女聲平和,聽不出傷心或是氣憤。 綠繡稍稍安下心來,“是,姑娘?!?/br> 竹閣的門吱呀一聲合上。 秦霽重新躺下,知道陸迢被惹怒,心頭的火氣消去大半。 可冷靜下來之后,她不免又生出隱憂。 方才說的都是真心話,說出來固然解氣,可也徹徹底底得罪了陸迢。 以后要怎么辦? 翌日,秦霽快到午時才醒。 綠繡守在床邊,見她睜眼,總算松一口氣?!肮媚?,你今日起得晚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秦霽搖搖頭,看向地面。 她昨夜腦袋迷糊,忘記了玉佩還掉在地上,這會兒地上已是干干凈凈。 秦霽問道:“那枚玉佩呢?碎了的殘片去哪兒了?” 綠繡跟著看過去,有些不解?!肮媚?,今日我收拾房間時,并未看見有玉佩殘片,碎在地上的皆是汝窯出來的青瓷杯盞?!?/br> “當真沒有么?碎掉的是魚形的青玉玉佩?!?/br> 秦霽記得,昨夜陸迢親手將它摔了。 綠繡的確是沒看見,聽到這番形容,目光落向秦霽身側。 她指著床上一枚青佩,問道:“姑娘是說這個么?” 秦霽垂眸看去,那枚青魚玉佩就在枕邊,完好無損,一個角也沒缺。 她倏地一怔。 陸迢昨夜是在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