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這對父子的關系比她想的還要不好。 那今日,他父親在亭中說的話又有幾分能信? 綠珠真的走了? 他給的藥……當真只會讓人昏睡? 秦霽恍神之際,陸迢已看出她不想用飯,屈指在案邊敲了兩下。 將她的神思喚回后,他問道:“今日就回榴園,好不好?” “好?!鼻仂V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她再也不想聽到有人喊她花娘或是玉蘭。 陸迢得了應允,出門叫人收拾東西。再進到房中,秦霽已經闔眼趴在了書案上。 “秦霽?” 她眼皮也未抬,才短短一會兒,已是睡熟了。 陸迢看著她的眼睫,半晌過后,探手試了試她的額頭。 并未發熱。 一個下晌過去,主屋內都是安安靜靜,沒有半點聲音。 夜幕漸漸挪上天際,換出幾點銀白的星,明明暗暗照在窗楹,微光映出了男人擰起的劍眉。 床簾內傳出一聲輕哼,打破屋內的沉寂,陸迢掐斷腦中其余念頭,提燈朝床邊走去。 還未走近,便又聽到一聲隱隱帶著哭腔的“娘親”。 里面很快又安靜下來。 陸迢掀開綃帳,澄黃的燭光照進去,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秦霽做了好多噩夢,正抬著手背抹淚。一雙烏瞳浸了水,長睫也被沾濕,眼角還掛著兩滴沒能擦干的淚花。 陸迢的胸口忽然疼了那么一下,沒有緣由的疼。像是有生著棘刺的藤蔓,沿著上回刀刺的傷口一寸寸往深處蔓延。 陸迢洗了帕子給秦霽擦汗,她望著一旁矮了半截的燈燭,有些恍惚。 “現在是什么時候?” “子時一刻?!?/br> 秦霽眨了眨眼,她只是有些頭暈,怎么睡了這么久? 陸迢順手捋平她鬢邊翹起的一縷碎發,“廚房里備了小菜,待會兒吃些,好不好?” 秦霽望他一眼,忍下想要問的話,點頭。 “好?!?/br> 很快便有清淡滋補的湯盅送了過來,食盒里并放著五碟清鮮小菜。秦霽草草吃過,便去洗漱了一番。 再回到床上,已是丑時。 陸迢眼見她又要躺下,捏住了她手上的被子,不讓人掉下去。 “秦霽?!?/br> “嗯?”秦霽的眼皮一沉一沉。 陸迢捧起她的臉,問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br> 秦霽說完這句話,再醒的時候,是九月的最后一日。 第092章 (19頁后新加內容~) “大爺,試出來了,這是幾年前番邦傳來的禁藥,一滴露?!彼舅饶笾幤?,面色凝重。 一滴露無色無味,服下的人會如常睡著,被發現死去的往往要到隔日清晨葉片上凝出露滴的時候,故以此為名。 早些年前,為禁這毒藥,各地都抓了不少番邦人進大牢。如今便是有錢,想再找瓶一滴露也并非易事。 虎毒尚且不食子,老爺竟然狠到這個地步。 陸迢無甚反應,執盞抿了口茶,“那孩子現在何處?” 說起孩子,司未更為不忿,“老爺將他們從揚州帶了出來,現下落腳在豐州?!?/br> 這不是在金陵對岸望著大爺騰位置么? 又是豐州。 陸迢指腹抵著茶盞的杯沿轉了一圈,心思不在其上,漫不經心吩咐: “叫伶人不必再等,趁陸奉回去之前會會他的外室?!?/br> “是,大爺?!?/br> 司巳退出房中,竹閣重新歸于安靜,晚風吹進時,半開的隔門緩緩搖動,發出了慢而長的一聲吱—— 陸迢擲下茶盞,緩步進到里間。 金陵排的上號的大夫都叫來看過,昨日才尋到一個老者說他十余年前遇到過相似的病癥。 “當年金陵有個秦通判,他夫人多病之身,生下的千金自幼也有這樣的弱癥,好在打小他們就把孩子精心養著。后來到了生病的年紀,也只是昏昏不醒,氣盈體微。這樣的脈象少見,不想我還能碰到一回?!?/br> 他說是按著十余年前的法子,開了藥方,又取出一排銀針,換到了秦霽手上。 陸迢現下想起仍覺心窒。 原來她要好好長大,是這樣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撥步床上的人依然閉著眼,羽睫漆黑,膚如白玉,呼吸勻且輕,與尋常睡著的模樣一般無二。 臉色要比前幾日紅潤些許。 陸迢俯身在秦霽腮畔親了親,感到有綿暖的呼吸輕拂過頰側,才覺出片刻安心。 暮秋的云,一重比一重暗,殘陽從云層漏隙中落下,照得人心里灰濛濛一片。 晚間,東街發生一起要案,涉及幾位在金陵身居要職的官員。汪原無法,只好派人來找陸迢。 馬車轆轆駛往應天府,停下的時候,猶能聽見里面喧嚷。 公堂上三撥人正吵得不可開交,中間夾著一個汪原,插不進話不說,還接了一臉的唾沫。 差役看不過去,高聲喊道:“知府大人來了!” 一群人邊吵邊回頭,不想真見到了陸迢。 他身著玄色鏤云紋長袍,長身玉立,俊面陰沉,眸底凝著一層冷霜。 只將這里的人望上一眼,公堂中便靜了下來,擠做一團的人群迅速分成兩邊,臉上佯裝出正經的神色。 汪原松了一口氣,將他們領去門房。一個時辰過去,關的關,押的押,終于將這幫不速之客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