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她躡手躡腳打開門,尚未邁出,就看見遠處廂房門從里打開。 有兩人正朝這邊走來。 門邊放著舊木柜,秦霽不敢再細看,側身藏進了木柜后的縫隙。 那兩人步伐漸緩,到最后,停在了門外。 王州扭頭,對身后人道:“進里面說?!?/br> 兩人先后跨進去,不過兩息,王州的腳步便踉蹌起來,他摸向自己喉嚨,陣陣的腥熱流到了手心。 張了嘴,一聲也發不出。氣窒在胸口,進不來出不去,只能瞪眼死盯著身后的人。 陸迢將他放倒,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上次秦霽那柄太薄,如今這把才算叫人滿意,死人就該安安靜靜才好。 陳尋膽子小,城府深,留有不少后手。自己上船后,這船竟又離了岸。 事先安排接應的人不便貿然跟上,預先的計劃就此打亂。 方才席間三言兩語試探過,陸迢已知道這王州弄丟了什么,此人已經無用,再留著只會為他人利用來添麻煩。 不如死了。 陸迢將匕首擦凈,提袍起身,戾氣消失不見,轉眼又是一身的庸官氣派。 秦霽躲在柜子與艙壁的縫隙當中,從頭至尾只聽見一句話,然而鼻尖卻實實在在聞著了一股血腥氣,摻進了霉與塵之中。 他們二人進來不到一刻鐘,秦霽卻仿佛等了兩個時辰,每一息都很難熬。 她縮著身子,盼著剩下這人快些走,聽他走到門邊,心里緊繃的一根弦松懈少許。 然而下一刻,他便折了步,秦霽被拎著領口提了出來。 兵刃的冷光晃進眼中,一股尖細冷風緊跟著涌進喉頭。 他的動作太快,秦霽想往后躲,才仰頭,后腦便撞上艙壁。 咚地一聲過后,秦霽咬住下唇。 跑不了了。 她仰著頭,一截秀頸滑出靛青衣襟,即便緊閉著眼也能感到漸漸逼近的涼意。 這種時候,說的常常比想的要快,她口不擇言,“好漢饒命,我是這船上的樂伎,什么——” 預想的刺痛沒有到來,出乎意料,頸間覆上了一抹溫熱。 指腹粗礪的觸感分外熟悉,接著便是男人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什么傻話?沒有弄傷?!标懱龃_認完,轉而去摸她的頭發。 秦霽今日梳的男子發髻,她的頭發又長又多。剛才這一番下來,發冠已經變得松散。 陸迢取下自己玉冠上的玉簪,替她簪上,“嚇著沒有?” 秦霽搖了搖頭。 陸迢與她離得近,她搖頭時,他還能聽見亂蓬蓬的心跳。 她嚇壞了。 不待細聲安慰,走道有人走了過來。 “孫大人?孫大人?” 雜物間的門開了一道縫,陸迢重重按在門上,碰出的響聲將那人引到門外。 “您在這兒么?孫大人?” 門內又發出了一聲輕響,顯見里面是有人的。 陳尋的師爺猶豫一瞬,抬手正要推門,忽聽見里面一道女聲嬌呼。 “大人……輕些?!?/br> 這扇不怎么牢固的木門又晃了一下。 小廝面色一變,忙退開三步,背過身去。 陸迢聲音喑啞,“煩陳大人再等等,下官就快好了?!?/br> “是是是,大人莫急,慢些來?!?nbsp;小廝討好著點頭,連忙離開了此處。 雜物間內,陸迢松開秦霽的腰,“會不會水?” 這艘船上只有兩個樂伎,那人一回去,便會察覺不對。 他們如今能走的路很是有限。 秦霽亦察覺此時情況不對,這艘船已經飄了許久,遲遲不見靠岸,反像是重新駛進了河道。 她輕攥著衣袖,“我會一點?!?/br> 先前端進來的酒被陸迢潑在門邊,秦霽尚在看著面前簇然燒起的火苗,一回頭,身后的艙壁竟破出了一個大洞。 如此巨響,先前那小廝還想攔著要去察看的人。 “就別過去了,這是他們在……” 方才房門還一晃一響的雜物間,此刻冒起了滾滾黑煙。 在被煙嗆著前,先有四面八方的水朝秦霽涌了過來。水浪太重,壓著她不斷往下沉,轉瞬眼前便暗了下去。 秦霽忍住掙扎的沖動,閉氣仰頭。 她不會游,但知道怎么浮起來。才露出水面,臉上便被拍了一道水花。 來人抱著她的腰,重新沉入水中。 陸迢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待她越抓越緊快要支撐不住,才覆上她的唇,渡了口氣過去。 大船燒出了一個窟窿,陳尋席間的酣醉掃蕩一空,他站在甲板上,接連摔了五六個盞子。 “你們這幫廢物!蠢材!畜牲!” 陳尋摔完了所有盞子,轉頭怒喝,“來人,給我放箭!” 船上備了一批最精良的羽箭,原是要帶來濟州給那些人冶煉兵器時做參照。 他此次來,也是為這新一批的冶煉事宜。濟州的人空了許久,光靠一些差役并不方便。 他和布政司那位大人觀摩下來,覺得這孫謙不錯。許以小利,讓他進來是兩廂都能賺到的好事。 誰知他礦上的印鑒都許出去一半,竟然能出這種事? 此刻,陳尋發令,其余人立即排開朝著陸迢入水的地方放箭。背著船身滾滾而上的濃煙,數十支箭矢如同雨點一般齊齊扎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