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秦霽小時候從沒被娘親和爹爹騙過,她不知道還有一種東西叫做“撒謊”。因而無論那女人說什么,她都去信,每日都在害怕中度過。 “姑娘是怎么辦的?” “后來我偷偷爬洞出了府,想告訴別人?!?/br> 那是一個雨天,地上到處都是水坑。秦霽從狗洞爬出去后,衣服,頭發,還有手和臉,無一處幸免,不是泥就是水。 臟成了一個泥人。 她跑到幾條街外,想找人幫幫她和弟弟,可是那天雨太大,無人出門。 秦霽站在路中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看到一輛馬車經過,在她面前停下來。 披著油絹的車夫往旁邊讓了讓,車簾從里掀開,里面坐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孩。 秦霽等了這么久才見到人,扒著車軾很快就爬上去,嗚嗚啦啦地把要被趕出來的事說完后直看著他。 娘親說,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找大人問辦法。 他比她大。 秦霽那天以后才發現,娘親說的不太對。 “???”司未聽完全程,怒由心起,“他把你趕下去了,叫你去養濟院?” 養濟院是官府所設,專門收容無父無母的孤兒,讓他們有口飯吃。 可在那個時候,因著邊關戰事,各地的養濟院早就成了虛空擺設。被扔在養濟院的小孩只有苦日子過,被賣給人做奴更是常有的事。 秦霽對上司未不可置信的眼神,重復道:“金陵人就是很壞?!?/br> 司未狠狠同意,“簡直壞的沒邊?!?/br> 她余光偷偷瞥向窗邊,一直站在那兒的人眨眼間竟不見了蹤影。 秦霽現下一顆心掛在司未身上,并未發現身后有什么。 待她洗漱完,已經到了丑時。 司未陪著秦霽去的凈室,進門前,她回頭往聽雨堂看去,里面竟還亮著燈。 房門輕輕合上。 秦霽仍在榻上歇下,被子蓋好后,她又伸出手,拉住了司未的衣袖。 “司未?!鼻仂V喊她的名字,“其實我知道——” 后面的話斷了,司未在榻邊蹲下,眼神已經開始犯困,“姑娘知道什么?” 秦霽側臥著,半張臉都藏在被下,只露出一雙浸了水的眸子望著她。 “你喜歡陸迢?!?/br> 五個字猶如天雷,打在了司未身上,方才不斷往下掉的眼皮這會兒翻進眼眶。 她蹲在原地,臉色不斷變紅,張著嘴就是說不出話來。 秦霽眨眨眼,對她笑了一下,“我隨口亂說的,逗你玩呢?!?/br> 這句話將司未救了回來,她立即起身,吹熄了屋內各處的燈,以方便自己躲開秦霽的視線。 姑娘,秦姑娘。 她說話未免也太能嚇人。 黑暗中,秦霽聽見房間那頭司未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動靜,知道她今夜應當是睡不著了。 她安心地閉上了眼。 司未太過簡單,所有一切都浮在表面,不會遮掩。 秦霽那日試了一下,知曉陸迢在她心中,的確是有些不同的。 也未必是真的喜歡陸迢,這事或許連司未自己都未必清楚。 但她只要這么一說,司未一定會主動往那處套。 第二日,秦霽起了個大早,比陸迢平日晨起還要早上半個時辰,正是想同這人避開。 房門一打開,恰撞見陸迢從聽雨堂出來。 秦霽退了回去。 陸迢停步,靜靜望著那扇房門重新合上。 他擰著手上的扳指轉過一圈,足履踏上了另條長廊。 現在不算好時候。 有些話,還是回來再同她說。 屋中,司未抻了個懶腰,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后有些奇怪。 “姑娘不起了?” 她的聲音不如平時氣足,不止如此,就連眼下的青黑都快趕上眼睛大小。 想是昨晚一直在想著那話,剩下的兩個時辰也沒睡好。 秦霽直言不諱,“陸迢走了我再過去?!?/br> 聽見陸迢的名字,司未沒有很大的反應。 因著秦霽昨夜那句“玩笑”,她昨晚直接沒睡,想了一整晚。 喜歡大爺? 以前或許是有的,畢竟他給的月錢真的很多,可是現在…… 還有么? 今早天微明,司未終于確認下來:她不喜歡大爺。 撐死了也是景仰。 熬了整晚,司未的精神不好,但好在換來了心胸的敞亮。 她很快發現秦霽說話時有些氣弱。 “姑娘要不再歇歇,瞧著你又不舒服了?!?/br> 應著這句話,秦霽又開始發熱。 藥堂的大夫聽見風來園這三個字,也著了急。將昨天夜里才回到濟州的老太太送上了馬車。 這老太太是他們藥堂的活招牌,什么疑難雜癥都是見過治過的。 風來園。 午后,老大夫走出門,順手帶上了剛剛叫司未放到外面的花瓶。 將將要走下長廊時又聽見了噠噠的腳步聲,來人一邊跑,一邊喊道:“大夫,你先等等!” “姑娘莫急,可是里面那位小夫人又出了何事?” 司未用力點了兩下頭,把藥碗捧到她面前。 “這藥可有其它的方子換?我家姑娘喝不得這個?!?/br> 原來是這個緣故,女大夫朝東廂那間屋里望了一眼。 “這可不行,你沒瞧見?小夫人頸間的紅印已有幾日未消,手背又起了一處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