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司未兩手舉著通緝令擺在眼前,想了想又道:“也不能說完全不像,只是要憑這畫像來找姑娘,是怎么也找不到您面前的?!?/br> 秦霽聽出了她話里的疑惑,兩手托著腮,只溫溫一笑。 因為是月河畫的呀。 目光往下移,落到畫像下面的一行墨字上,司未一瞥,連忙把這通緝令給卷起來,“姑娘,你先用些飯,晚上還得喝藥呢?!?/br> 她見秦霽面色如常,以為沒被發現,便安心地起了身,口中安慰道:“姑娘不必擔心,有大爺在,你不會有事的?!?/br> 秦霽頷首,淺淺笑了一下。 待司未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一雙杏眸才失了笑意,同漸黑的天色一齊黯淡下來。 她都看見了。 通緝令上小字寫的罪名是殺人,元月十七,于京畿河邊殺害工部侍郎之子陳啟。 只眨眼的功夫,天邊兩朵霞云不知所蹤,水面也沉沉覆上了一片墨藍。 關上窗,客房內愈發見暗。唯一一處亮光,還是床邊小桌上點著的一只燭。 秦霽坐在床上,盯著這只燭。 燭芯上掛著簇血紅的火苗,在劈帛聲中倏爾爆脹,迸濺出一室血光。燭火底下的蠟滴越來越多,堆聚在一起,像極了兩具被燒枯的白骨。 到了夜深,陸迢進來的時候,里面已漆黑一片。擎燭照過去,床上的人也沒好好躺著,裹著被子蜷成了一團。 他解下外面的衣裳,上了床,還不見她一點動靜。 陸迢拉了拉被子,里面的人反而裹得更緊。他在這團被子上拍了兩下,“你是變成了秋蠶,在這結繭?” 男人的聲音在這一片黑夜尤顯清晰,叫人無從忽視。 除此之外,他的話還帶有一種熟悉的刻薄,像一柄利刃。 眼下,這柄利刃卻是切斷了一直糾纏在秦霽耳邊的慘嚎。 她在黑暗中睜開眼,小聲喊道:“陸迢?” 陸迢不理睬,繼續拍她,“被子?!?/br> 真是他的聲音,就在自己身側,秦霽松開手,把被子分了一半給他。分被子時秦霽碰到了他的胸口。 是熱的,在跳。 她安心了些許。 只有些許。 陸迢一睡下便不說話了,秦霽后背空空,翻來覆去,又躲進了被子里。 彎腰時額頭“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肩,秦霽頓了一會兒,沒等到陸迢將她移走,便就這么抵著。 那張通緝令叫她惴惴不安直到現在。 秦霽不認識陳啟,可對著上面的“殺人”二字,卻無法做到理直氣壯地否認。 她殺過人的,還是兩個。 額頭還抵在陸迢肩上,鼻梁也挨著他的寢衣。 那張通緝令陸迢定然早就看到過,他怎么還敢同自己睡一張床? 夜里,河道上的浪要比白日大。他們乘的這艘船偏小,艙房只有一層, 秦霽躺在床上,浪一過來,她便能感覺到。有些昏沉的腦袋對此項尤為敏感,卻也僅僅是敏感而已。 清醒的神思仍是要被一層層浪花拍進水下。 她摸到陸迢的手,輕捏了捏,低聲喊道:“陸迢?!?/br> 他一點反應也無。 秦霽有些氣餒,稍時又振作精神,用力捏捏他的手,語氣鄭重,“陸迢,我殺過人?!?/br> 陸迢頭在軟枕上挪了挪,“嗯?!?/br> “我沒說假話?!?/br> “哦?!?/br> 這人的反應再平淡不過,好像她說的是今日吃了什么。 秦霽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默默松開他的手,轉回里側。 人還沒重新蜷成一團,腰間便穿過男人精健的手臂,緊接著后背便覆上了一片暖熱。 陸迢的聲音混著他暖熱的吐息,一起經過秦霽耳畔。 “害怕了?” 秦霽點點頭,又轉回來對著陸迢,臉埋進他懷里,“很怕?!?/br> 她極少有這樣的時候。 陸迢一怔,往后撤了撤,手背探向秦霽額前。 比昨日還要燙。 秦霽又朝他懷里拱了過去。 陸迢抬手撫上她纖薄的脊背,緩聲道:“上元節夜,火里出來的兩具焦尸在官府放了幾天,便送進了漏澤園安葬,大相國寺的和尚每年都會為這些人超度一次?!?/br> 他扯了扯秦霽的頭發,“死都死了,不必再怕?!?/br> 男人的聲音磁沉,配著這緩和的語氣,像在桐木箏上撥動出來的樂聲。秦霽的思緒跟著這樂聲走了一陣,驟然停下后又什么都忘了。 秦霽有些沒明白他說的意思,只跟著“嗯”了一聲。 第071章 翌日清晨,陸迢先醒,洗漱完回到客房,把床上的秦霽從被子里面挖了出來。 陸迢伸手覆在她額上,幾息過后才確認—— 同昨夜一般燙。 白皙清透的臉上暈著兩團酡紅,她睡得卻還是很沉,綿緩呼吸里也帶著沉沉的困意。 這兩日里,秦霽有兩夜一日都在睡。 陸迢捏了捏她的臉,便見秀眉輕蹙一瞬,人仍沒睜眼。 這藥性于她而言還是大了些。 不止一些。 秦霽這回一睡便睡到了中午,乍然看見站在床邊的司未,懵了好半晌才想起是誰。 司未探了探她的額頭,“姑娘,你還暈么?” “不暈?!鼻仂V揉揉眼,“就是很困?!?/br> 她慢慢吞吞洗漱完,清醒了少許。因而在用過午飯,司未又端來一碗藥時,并沒立即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