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胭脂瓶上繪著紅花,落在秦霽眼中,變成了一條緋紅長裙。 昨日那個姑娘好像站在里面看著自己。 她還帶著丫鬟說要幫自己找人。 可自己做了什么? 被有意遺忘的羞恥重新涌了出來,咆哮著將她淹沒。 秦霽眼眶倏地一紅,低下頭又忍回去。 陸迢等了半晌,不知道這算什么反應,像羞又不像。 反正不是高興。 他直接放進她手里,“昨日府署查案,買多了?!?/br> 秦霽嗯了一聲,將其捏住。 瓷瓶冰涼,她手心卻在發燙,燙的不行,似乎再多握一刻手心就會被烙出一個洞。 要把它放到別處去。 她立即起身,忽而又被一股蠻力拉著往后跌。 陸迢把人給接在懷里,自己往一旁挪了挪,被壓住的水色裙擺迤邐流下榻邊,落回她身上。 第049章 今早出門還好好的天,才進府署就變了樣。 濃灰的云卷起一片片狂風,忽然之間就下起了雨來,一個時辰過去也不見消停。 碩大的雨點接連敲打著官廳上頭的石灰瓦片,烏拉烏拉的聲響叫人心煩。 王盛不知第幾次抬起頭,剛張開嘴,還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就被身旁人搶了先。 “唉——” 汪原重重嘆一口氣,伸手合上他的嘴。 “王大人,你消停點,再嘆這苦氣都要傳到我身上了?!?/br> 他說完望了眼陸迢已經空了的桌案,應是去了工房查河堤維護的事項。 年年夏季,金陵那條菱河都要漲水。 去了也好,汪原就盼著他走。今早一來,他就看出陸迢心情不好,光是坐在那兒就壓著周邊人喘不過氣。 好不容易把他盼走,這邊又嘆上了。 汪原奇怪得很,這兩人怎么今早一進官廳都是這樣。 到了下值的時辰,雨小了些,瀟瀟細雨氤氳著金陵的黃昏。 趙望撐傘等在官廳外,先一個見著如釋重負的汪原,拍拍自己的肩說不容易,隨即飛也似的走了。 好一會兒才見著自家大爺出來。 上了馬車,他思量一番,還是問出來的好。 “大爺,今日去哪兒?” 好一會兒,低沉的男聲傳出,浸入漫天連連的陰雨之中。 “回國公府?!?/br> * 國公府,安居堂外。 青屏在廊下撐開一柄青面油紙傘,扭頭對洛瑤道:“來時便在下著,這會兒晚飯都用完了,雨還未停呢?!?/br> 洛瑤笑著提起裙邊,“又不遠,一會兒就回去了?!?/br> 若不是這雨,她也不好在陸家老太太房里待上一整天。 她們正要出去,老太太跟前的梅香匆匆趕了過來。 “表小姐,稍等等?!?/br> 洛瑤退回廊下,回身迎向來人。 “jiejie別急,可是還有什么事?” 梅香笑吟吟的,眼睛稍彎就成了一副月牙。她打趣道:“有事可不敢找您,老太太要心疼的?!?/br> 說著遞過手里一柄紫竹牡丹油紙傘。 “老太太方才聽說還在下雨,特叫我拿了這柄傘送過來,這是前些年永安郡主特意給挑的大傘,怕給你淋著了?!?/br> 洛瑤雙手接過,這傘沉甸甸一把,傘柄處雕了一圈螺紋,拿在手中很有份量。 她與青萍別了梅香,換上這把傘撐開,轉瞬排開了頭頂這片細密的雨絲。 十二根傘骨上面封著三層涂了桐油的傘面,就連雨落在上面的聲音都比旁的傘更好聽些。 洛瑤看向身旁的青屏。 心嘆這還是頭一回在傘下,兩個人同時不必縮肩收裙。 果然要傘大才能避風雨。 洛瑤摸了摸傘柄上嵌著的珍珠。 圓潤,冰涼。 以前沒有這樣的傘,現在卻能看見影了。 要是這柄傘能永遠罩在頭頂該有多好。 想到房中那只簪子,還有茶坊處那個倏然消失的女子身影。 她心念一轉。 或許……未嘗不可。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沿著花磚石徑一路行到國公府的園中,遠遠就見到了那片穿著朱紅官服的身影。 陸迢朝這邊走了過來。 洛瑤心中微動,想起昨日冒犯了他的事,主動側到一邊,待人近了,才問道: “表哥這會兒可是要去看祖母?” 陸迢不去,瞥了一眼她打著的傘,反問她,“你剛從安正堂出來?” 語氣同以前一樣,并無芥蒂。 洛瑤心里舒了口氣,笑道:“是呢,先前雨大,索性陪祖母一道用了晚膳才回來?!?/br> 陸迢頷首,提步便往回走。 眼見人就要從她身旁經過,洛瑤只糾結短短一瞬,便做出行動。 她按住青屏,自己從傘下走出半步,對著陸迢欠身。 “表哥,昨日之事,是不是我冒犯你了?不論如何,我先在這給你賠個不是?!?/br> 湖藍的長裙在細雨中微微擺動,佳人淚眼相望,顫聲幾欲凝噎。 陸迢回首,聽她說完后輕點下頜,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嗯”? 洛瑤回到傘下,有些琢磨不清這個字是什么意思,盯住他即將遠去的背影。 莫非還是在計較那條帕子? 何至于此。 果然,這人才邁出去,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