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說是或不是? 怎么可能習慣? 她一輩子都習慣不了。 為什么問她這個? 秦霽動了動唇,發不出一點聲音。 陸迢垂眼便看到了又在冒紅的耳尖,知曉她定然想歪了,歪得還不太清白。 “我說這邊的天?!标懱鳇c她,還不忘拿話再戳一下她紙薄的面皮,“禾姑娘想到哪里去了?” “我沒亂想?!鼻仂V小聲嘟囔,轉向另一邊看院中景色,也沒回他到底習不習慣。 這話問的實在奇怪。 他們快到竹閣,趙望才從書房出來,低頭關上門后快步往外走,不敢多留。 方才他正要出門,大爺把他喊住,叫他去掃桌上的灰。趙望走到桌前,那桌面比他臉都干凈,哪里用擦? 看著兩人的影子從門格外消失,趙望才知曉自己為什么收到一記眼刀子。 大爺身邊多了女眷,以后出入院子要當心些。 他暗暗提醒自己。 竹閣偏廳,陸迢和秦霽在桌前坐下,綠繡將秦霽的發攏到身后,因著發尾還半濕未干,只取一條紅色發緞將其簡單束在后邊。 已到了午飯的時辰,小廚房的菜一樣樣端上來,五味杏酪羹,筍干炒鵝絲,酒蒸鰣魚,鹽酒腰子,山藥元子,姜汁煨青蔬,百合燕窩羹,煎茄子,菜式比前幾日要豐富得多。 這些菜肴一半都蓋滿了切成細段的紅辣椒,混著熱油在鐵鍋上爆炒后飄著強勢的辛嗆。 秦霽頭回見到這樣紅的菜,還是三盤,她小時候生病,吃藥不管用便吃藥膳,泡藥浴,怕抵了藥性,爹爹娘親從小就沒讓碰過這樣的辣食。 秦霽經過秦甫之多年的苦心教導,早就不挑食了,她夾起一小片紅椒放入口中。 兩三息后只覺得舌頭被人在拿鞭子抽。 秦霽想吐舌頭,礙于陸迢正對著她,只能自己咬舌忍了下去。給陸迢盛了一碗百合羹放在他旁邊,再盛一碗給自己。 “這里的廚娘是蜀地人,擅做川食,清粥小菜反不拿手?!标懱鲎允前l現了她藏得很好的窘狀,有意說上一句。 暗示想換就這會兒提。 秦霽沒懂,她正好舀起一片花瓣,又放回去,順著他前半句夸獎,很是真心誠意。 “廚娘的手藝的確不錯?!?/br> 陸迢叫這句話哽了一下,瞥她一眼,將自己那碗百合花羹推了過去。 兩人用完飯,秦霽重新梳好發髻,同陸迢上了馬車。 一處榴園,她精神便顯見好了一大截。 秦霽在馬車內端坐了一會兒,忍不住想往車軒外看,又記得趙望昨日說的話——陸迢不讓她這樣露頭露臉。 于是不自覺轉向車軒后又回頭,滴溜溜的黑眼珠往陸迢身上轉一圈。 雖沒開口,卻在無聲中求了他一百遍一千遍。這樣期待的目光叫人不忍忽視。 小臉又一次朝旁邊轉過去時,總算把陸迢熬動了。 他探身卷起竹簾,日光從外傾灑進來,落在他們中間。 秦霽開心起來,側過身朝外望去。 陸迢讓她這么看了會兒,問道:“想去哪兒?” 身旁遲遲沒傳來回答,他偏過頭。 只見他的小外室兩只手搭在窗邊,周身被陽光踱上了一層暖意,雙目燦燦望著行經的繁華街市,神情在陽光下生動許多,讓人很想同她親近。 陸迢收回視線,“禾雨?” 秦霽回過神來,抿著唇仔細想了想。 她想去書肆,那兒的人不算雜,能找的東西也多。 樓里認字的花娘雖少,但會也算不上稀奇的,她能解釋。 正要開口時,馬車外傳來一道呼聲。 “大哥?。?!不好了?。?!” 車廂猛地一晃,車轅在道上擦碰著停了下來。 隨后馬車布簾的一角被掀開,清脆一聲響后瞬間落了回去。 陸邇痛叫一聲,“趙望,你打我?” 趙望將劍鞘掛回腰邊,兩步擋在他身前,哈腰道歉,“小人一時失手,冒犯了,望二公子恕罪?!?/br> “你分明是存心的”陸邇忿忿道,他還待抱怨,陸迢從里掀開了簾子。 “何事?” 秦霽不料他有此動作,躲閃不及,迅速轉身面朝著后面的車廂廂壁。 鞋履踩在木板上,發出清晰的噠噠兩聲,這聲響跟在陸迢的話音之后。 像極了不打自招。 陸邇在外驚詫了一瞬,這里面還有人? 他瞬間就明白了趙望的好意,繼續往趙望身前躲了躲,不敢往里望,“大哥,大伯從云頂觀回來了,急著要見你?!?/br> 趙望聞言立時變了臉色,回身去看自家大爺。 陸迢面色不變,“知道了?!?/br> 陸邇自覺通風報信的任務已經完成,放心地從一邊退開,欣然看著馬車從面前駛走。 金陵魏國公府延續了百多年,自前兩代起便隱隱走向頹勢,陸迢的祖父共有三子一女,兩嫡兩庶。及至唯一的嫡子陸奉,也就是陸迢的父親襲爵,迎娶長公主最疼愛的女兒永安郡主后才又緩上一口氣。 之后便是陸奉忙于官場,常不顧家,到后來有了陸迢,更是直接離了金陵,自去浙省當布政司。 他一路升遷,對國公府自是益處多多,二房三房在外面也行得方便。只是這樣的父親于陸迢而言,則又是另一番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