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秦霽沒有說錯,陸迢真的遲了。 他進官廳時,汪原已經坐在那兒喝上了茶。 他笑嘻嘻打招呼,“陸大人,稀奇了,你還是頭回比我來的遲,莫不是昨夜路上耽擱了睡覺的時辰?” 陸迢瞥了眼他面前冒著熱氣的茶盞,“汪大人來得早,卻會給自己找清閑?!?/br> 汪原訕訕一笑,將茶盞推到旁邊。 這人嘴忒壞,誰一大早惹了他? 陸迢一坐下,兩人便掉進了滿案的呈文之中,汪原每摘錄完一張就要嘖嘖兩聲。 一是太多了,二是手太累。 陸迢這些日要他翻看的都是濟州近三年來的呈文,收糧賬目,官員遷免,還有上報過的案子。 都是費眼費手費腦的活。 這埋人的呈文就他們兩個人梳理,汪原摸著良心說,這可列入他入仕以來最累的一段日子之一。 本來這偌大的官廳不該只有他們二人的,一個府署往往配有三個同知。 汪原另外兩個同僚,一個過年時喪父現如今在家丁憂,還有一個去年年末摔斷了腿,告假在家養病。 新來的還不知道從哪過來,上任遙遙無期。 汪原看著成堆的公文,心想這幾日的用墨和用紙快趕上府署里年末官員審定那段時間了。 好容易到了下值的時辰,汪原今日那句話還沒問,他走到門口又轉回來。 “陸大人,那二人做何處置?壓了這么些天,這罪狀文書也要寫下去,被殺的那家富戶家中遣人來問過兩次了?!?/br> 陸迢捏著眉心,略有倦意。 他聽汪原提完那兩人不免想到還等著交代的陳尋,想到陳尋不免又想到那天晚上,想到那天晚上不免又想到了秦霽。 陸迢眉心擠在一處,“不急。就這兩天?!?/br> 汪原難得看到他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了然點點頭,又勸慰道,“你也別太憋悶,火慢慢燒起來也是好的?!?/br> 陸迢面色一滯,聲音冷了下去,“汪大人馬車修好了,還是趁早回去?!?/br> 汪原全然未覺,而是如釋重負地一嘆,總算扯到了正題。 “陸大人,我那輛破馬車在府署前的街口那兒又給顛壞了?!?/br> …… 陸迢的馬車又去城西轉了一圈,這次二人沒在汪原家中用飯。 汪原進去后,趙望在外面猶豫了一下,問道:“大爺,咱們往哪兒回?” 陸迢冷聲道:“回府?!?/br> 哪壺不開提哪壺。 車轅轆轆往城東滾,陸迢坐在里面抵住眉心,經過去往榴園的延齡巷時腦中又浮現出秦霽今早那個可氣的樣子。 她要避子湯的心真的不能再真。 呵。 這是第幾回了? 她先誘他,到最后又流露擺出嫌棄他的做派。 她是覺得所有男人都會被她的手段耍弄? 可笑。 * 榴園,秦霽將將睡醒。 涂過藥后身上已經好多了。 她平躺在榻上,呆滯地看了一會兒房梁。 陸迢現在還沒過來。 他今日會來么? 這人今早是不是生氣了? 秦霽仔細回想一番,神思頓時清醒不少。 他真生氣了。 秦霽抓了把頭發,身子蜷成小小一團,將薄毯蓋過頭頂。 在一團昏暗中嘆了很長很長很長很長的一聲。 心煩慮亂,不知所從。 綠繡在房中另一頭聽見,走上前來,“姑娘,可要現在擺飯?” 秦霽聽到這聲姑娘更加煩悶,愁上澆愁。 從薄毯里冒出頭,看一眼窗外,日光斜斜從外面灑進來,還未變成橙黃的顏色。 今日這么早就問? 秦霽沒細想,點點頭,“擺吧?!?/br> 早些吃了也好,若是他過來又該吃不下去了。 綠繡將跨出門檻時被秦霽喊住,她回望過去的時候眼睛都冒了光。 秦霽這兩日主動和她們說話的次數不超過五次,五次里面有四次都是她要睡了無事莫擾。 叫人想討好都沒地方下手。 這次總不是要睡了,綠繡很是期待地問道:“怎么了?姑娘?!?/br> 秦霽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輕輕轉過頭,柔聲道:“無事,你走吧?!?/br> 綠繡應聲是,在出門前又福了個身,誠懇道:“姑娘若是想些什么盡管提出來便是,奴婢們一定盡心為您辦?!?/br> 秦霽敷衍點頭,仍是緘默。 她實在是開不了口。 還是再過一日吧。 明日若他不來,她就去問問。 昨日那樣……她實在是有些怕。 綠繡出了門到小廚房下吩咐,旁邊跟著她的綠珠聽到后睜大眼睛,聲音都高了起來,“不再等等大爺么?現下天色可還早呢?!?/br> 綠繡忙掩住她的嘴,壓低嗓子?!澳阈↑c聲!” 等綠珠止住聲,綠繡這才嚴肅鄭重地告訴她,“咱們是來伺候姑娘的,這些事都得先想著姑娘,懂么?” 綠珠不解搖頭。 她們可是國公府的下人,自然要先想著大爺才是。 綠繡輕輕推她一把,恨鐵不成鋼,“笨死你得了,大爺說的,現在懂了?” 綠珠用力點頭。 懂了!是姑娘很受寵! 秦霽用完飯,去了前院散步消食。 暮春晚晚,夕陽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