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給如梅伴奏的花娘有五六個,秦霽覆著面紗躲在后面濫竽充數。 花臺周圍都是今夜來的客人,懷里抱著姑娘,親著摸著,眼睛也不能得閑。 不管來多少次,周圍直勾勾的眼神總讓秦霽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她以前看見花樓至多遠遠看上兩眼,何曾想過自己有一日會淪落在此處。 臺中的如梅共換跳了三支舞,秦霽的手兩個時辰未能得閑。 終于輪到了自己被換下去,旁的姑娘就趁著這時對在座的客人勾搭幾眼換個賞錢。只有秦霽避之不及,她一向是走得最快的那個。 她沒有提燈,走到后門處時,察覺到身后鬼鬼祟祟跟著個人。 秦霽停步,在月光下翻開掌心,柔嫩的十個指頭全是通紅的,她彈得實在敷衍才沒有擦破皮。 仍是疼的,碰琴弦時就像將手指主動往鈍刀上抹。 身后的人終于耐不住走了出來,嗤笑一聲,“知道自己琴彈得不好,灰溜溜滾回去了?” 秦霽露出擔憂的神色,輕聲詢問如梅:“你是不是有???” 如梅將秦霽用的那架琴換成了另一架粗弦的,不僅粗,好幾根弦上還有許多未理好的滾刺邊角。 她也不打算藏著,反正秦霽也拿自己沒辦法,如梅笑得更加得意,她看一眼天邊的月亮,道:“我今日還真是好得很呢,反倒是你,回去后可一定要好好歇歇?!?/br> 秦霽白她一眼,提步往回走。 出魚閣在醉春樓后,從后門出來,就是觸目可及的一堵堵高墻,并沒有什么樹木水池做景觀。 這里出不去,唯一留出的小門通著專門招攬貴客用的后院,叫沉魚閣。 門口時時有人守著,有時是兩個老婆子,有時又是…… 秦霽想起不好的回憶,低下頭,踩著石子路快步往回走。 “玉蘭meimei?!?/br> 一道人影從暗處走出來擋在她前方,說話時似乎悶了氣在喉中想顯得聲音沉穩,然而經過被糙紙摩過的喉嚨后又變回難聽的鴨嗓。 聽起來十分別扭。 秦霽在原處站定,今夜的月光太亮了,亮到她能看清對方臉上的麻子,還有……襠處丑陋的鼓起。 “我要回去了?!?/br> “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玉蘭meimei?!眮砣司o盯著秦霽的臉,聲音是受了某種刺激后的干啞,臉上笑得猥鎖。 他的背躬了起來,一只手伸進衣下迅速抽動。 秦霽面無表情地站在原處,眼睛聚焦在虛空一點。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不能躲,越躲這些人越興奮,做出的事也越惡心。 沒一會兒他就怪叫出聲,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秦霽嫌臟,屏住呼吸繞過他往回走。旁邊人驀地朝她走近,秦霽汗毛直豎,隨即退開好遠,警惕看著他。 “meimei怕什么,我不過想把你看得更清楚些,看看你這樣的仙女對哥哥來說已經足夠了?!倍楸牬笱劬粗仂V,奮力在胸前搖手。 “你放心,那夜的事我誰都不會說,只是你……下次再離我近些?!?/br> 秦霽眸中一暗,拳頭攥得更緊,十個指頭在掌心擠得生疼。 她還沒出去,不能同此人撕破臉。哦了一聲,繞過他往回走。 到了出魚居外,里面只有幾間房零星染著燈燭。秦霽松開緊咬的唇壁,站在臺階前抹了下眼角,一汪涼淚淌上瑩白手背。 她平緩下情緒,走到自己的房門前,里面并未燃燈,黑漆漆一片。 慘白的月光照在窗格紙上,里面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像風吹動書頁時的沙沙聲。 秦霽的手在門前停下,她輕輕撈起門鎖,猛地咳了幾聲,在這聲音的遮掩下將門鎖 僅僅這樣一個動作已經耗盡她全身力氣。 腿是軟的,手是疼的,眼是酸的。 今日如梅做得實在明顯,就差沒把“我要害你”四個字寫成花貼送給她看。 秦霽下了臺階,站在院外大口喘氣。 方才準備推門時她隱約聞見門縫中傳出的異香。 如梅的心思實在歹毒,可秦霽知道也拿她沒有辦法?,F下是醉春樓生意最忙的時候,她既然沒出事柳mama便不會管。 她若出了事,柳mama更不會管。 一個是在樓里養了多少年的,還有個前程大好的花魁jiejie。一個不過是長得好點,能多賣錢而已。 柳mama不會傻到為了一個半親不親的秦霽去傷了“自家人”的情分。 遠近親疏,在哪里都有。 在這種地方,體現的尤為明顯。 出魚閣四面廂房向內環抱,中間空空蕩蕩,只有一團塊石子路扎在土壤之中,像鎖鏈一般延展到各個屋外。 天邊一輪孤月照下來,秦霽驀地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院子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小哥?” 秦霽眉心蹙起,望向來人。 是梅娘。 秦霽這些日子精神備受折磨,對梅娘的憎惡也在不斷累加。 梅娘并不在意,偶爾撞見她了照舊與她打招呼,甚而與她攀扯幾句有的沒的。 現在也是如此。 她知道秦霽住的哪間房,抬眼往秦霽的房中看去,一把門鎖牢牢鎖在外面。 梅娘自小就在各個花樓中混,既賣別人,也賣自己,各種腌臜事早已見怪不怪,此時見秦霽一副生氣模樣已明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