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過作為一個勤勤懇懇的打工人,他走前把電腦上的病歷發到郵箱,準備回家后再看。 此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沈祀出去的時候特別留意了下保安亭,玻璃窗口上糊著霧氣看不清里面的模樣,只能聽見老式收音機咿咿呀呀播放戲曲的聲音。 沈祀心下一松,這才對嘛,哪家醫院的保安大爺梳著油光光的大背頭,還一身職場精英范兒呢? 沈醫生心滿意足地刷了門禁卡,這個點地鐵已經停運,好在醫院外面停著一排小黃車,他刷了一輛,慢悠悠地往家騎。 仁愛醫院位于滬城郊區,附近只有零星幾戶農家和一個新建的機場,得益于這個機場,大半夜的柏油路上車還不少,都是剛下飛機的旅客。 小黃車沿著窄窄的非機動車道爬行,和一輛輛疾馳而過的私家車涇渭分明。沈祀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歌一邊想著明天的工作安排,不知不覺間,四周變得安靜下來,汽車呼嘯的轟鳴消失了,只剩下電瓶車輪胎輾軋路面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嘎吱—— 沈祀按下剎車,腳尖點地,小黃車停了下來。 十米開外的地方,有兩個人。 一男一女,一少一老,一個站著一個躺著。 出事了還是碰瓷? 幫忙還是不幫? 沈醫生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零點幾秒后,他義無反顧地發動小黃車,速度提到最大檔,沖! 經過兩人身邊的時候青年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很好,馬上就可以過去了。 沈醫生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后感覺肩膀一緊,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扭頭,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拽住了他的書包。 沈祀順著那只手一路往上,橘色的路燈下,手主人正專注地望著他。 對方比他大三四歲的樣子,有一雙迷人的瑞鳳眼,眉峰犀利,唇薄而色淡,像花瓣一樣。做工考究的黑金襯衣下擺塞進西褲里,顯得肩寬腰細,身材頎長,腕骨上則纏著一串指頭大小的白玉珠串,蓮花背云,一看就價值不菲。 沈祀不打算多管閑事,理由還是因為窮,地上的老爺爺老奶奶扶一次一百個w起步,他卡里連一個w都沒有,不配。 然而我不殺伯仁,伯仁卻不愿意放過我。 現在肇事者拉住了他,擺明了是想拖自己下水,沈醫生眼一閉心一橫,拿起豎在小黃車上的手機,義正言辭:“我都錄下來了,不是我撞的人?!?/br> 那人聞言一愣,隨后咳嗽起來,抓著書包的力道也松了幾分。沈祀感覺到了,腳下一點就要溜走,誰知手的反應更快,于是他又被揪住了。 “你跑什么?!奔o浮光無奈又好笑,唇色因為剛才的咳嗽加深了幾分,給他略顯清冷的容顏增添了一絲艷麗,“不冤枉你。我手機沒電了,想問你借一下手機?!?/br> 沈祀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老太太,知道自己誤會了,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個醫生,雖然是精神科醫生,但也可以幫忙看一下。不過你得幫我作證,我沒有傷害她?!?/br> 他大學的時候修過一部分醫學相關的課程,在救護車來之前簡單做個急救還是可以的。 紀浮光眼神微閃:“你能看到她?” 沈祀一臉理所當然:“能啊?!?/br> 這么大一個大活人倒在路中央,他是有多瞎才會看不見? 說完他將手機遞給對方,自己蹲下來察看老人的情況。 紀浮光拿著還不到一千塊的二手小米,視線落在青年身上。 他很年輕,即便是地攤上一百塊三件的t恤也掩蓋不住沈祀滿身的朝氣和活力。五官稱不上多么驚艷,但組合到一起卻給人一種很舒服干凈的感覺,左側鼻梁上有一粒淺色的小痣,像深藍天空中的一顆星子,紀浮光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沈祀檢查了一下老人的四肢,沒發現骨折的跡象,就是身上挺涼的,明顯氣血不足,這也是許多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們的通病。 “唉喲——”就在他準備去扒拉對方腦袋的時候,地上的老婆婆呻/吟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您醒啦!”沈醫生大喜,“感覺怎么樣?哪里不舒服嗎?能起來走兩步么?” 好香啊…… 自從被一個黑心司機撞倒后,劉春花已經在這條馬路上躺了快一個星期了。無數輛汽車從她的身上碾過,卻感覺不到疼痛。劉春花隱約猜到自己應該是死了,可她不想留在這里。落葉歸根,她得回家。 然而她走不了,就像鬼故事里的那些地縛靈,被永遠地困在了這條馬路上,路過的人都看不見她。 直到今天,一下子來了兩個能看見她的人,劉春花趕忙躺好,準備來一場跨越生與死的世紀大碰瓷。 她不要錢,就想讓人送自己回家。 先來的那個長得特別俊,就是身體不大好,一會兒功夫劉春花已經聽他咳了三四回了,比她這個老太太還虛。 就在劉春花猶豫要不要換個人訛時,一輛掉漆的小黃車嘎吱嘎吱地從遠方駛來。 她很確定騎車的年輕人能看到自己,因為對方非常心機地多繞了半圈,試圖萌混過關,結果被先來的俊哥兒揪住了書包帶子。 干得漂亮! 劉春花在心里給俊哥兒點了個贊。 新來的年輕人身上有股極其好聞的味道,像隔壁王二嬸家做的紅燒rou,放了八角桂皮草果和冰糖調味,甜而不膩,入口即化,饞得她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