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只不過簡寧出神寫下這句話時,省去了“我與阿寧”四個字。 可云瀾舟的臉色難看得幾乎慘白,必然是認出來了。 他確實認出了,早晨時簡寧便趴在書案上寫寫畫畫,他方才起身去瞧,還以為是什么地形圖之類,不料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一行字。 老實說,他最初還恍惚以為是簡寧有了什么心上人,隨手所寫,很是氣悶酸楚了一番,不出片刻,他那過目不忘且又是自己親手所寫的記憶便涌上了心頭,這時他都還抱著一絲不確信,直到剛剛,簡寧進來撞見他拿著紙箋的眼神,什么都清楚了。 比云瀾舟驚慌的另有其人,簡寧險些把一碗藥全灑在地上,費了好大的牛勁兒才穩住身形,忍著云瀾舟在自己臉上逡巡的目光,他心一橫,進來把藥放下,仿佛是為了找個支撐,他大搖大擺地坐在了羅漢床的一側,與云瀾舟默然對視著。 云瀾舟擰著眉,半晌憋出了一個字,“我……” 簡寧不說話,很有耐心得等他繼續講。 云瀾舟怎么講得下去,只覺一切都完了。 可笑他還曾經撒過許多拙劣的謊言,什么院子不大,兩人同寢更為方便,什么城中混亂,出去不安全,都是為了能把人家綁在自己身邊。 他的阿寧又不是傻子,想必早就識破了,為何沒有拆穿,為何還在……縱容他? 就是這種天生的善意,絲絲入扣地,纏住了他的心肺,讓他更為愧疚,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你都……知道了?”云瀾舟破罐子破摔地慘笑了一下,這次不想騙人了。 被他這反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簡寧十分費解,芝麻大點事兒,也值得云瀾舟這么難過? 眼看著好不同意養出來的氣色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蒼白、頹敗、慘淡,像個犯了天大的錯,等待被判刑的囚徒。 簡寧的心一瞬間揪緊了,什么顧慮,什么未來,統統拋在了腦后,他道:“我心悅你?!?/br> 說完,他大腦先空白了一瞬,自然很是羞恥尷尬,可目光從未偏移一寸,就那么直愣愣、甚至有些傻乎乎地盯著云瀾舟。 云瀾舟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嘴唇開合片刻,沒有言語。 簡寧還要再說,云瀾舟卻在此時晃了晃身形,好像一張沒有重量的白紙,瞬間倒了下去。 這可把簡寧嚇了個半死,忙把人抱去床榻,雖然他的體格抱云瀾舟很是吃力,但還是半拖半扶地把人帶了上去,累出一身汗后慌忙去請了白胡子神醫。 神醫來此把脈,把完之后瞪了眼簡寧,怒道:“無病無災,難不成快痊愈了,要叫老夫給他送龍袍嗎!” 簡寧心虛地把神醫送了出去。 因著云瀾舟受傷,簡寧便沒有跟他一起睡,怕晚上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可出去睡總擔心半夜出點什么事,萬一夜間發熱無人知道,一燒把自己燒傻了可咋辦,簡寧就睡在了屋中的羅漢床上。 羅漢床隔床榻有個十幾步的距離,簡寧并不通武藝,按理說,第二日云瀾舟醒來時,他本該毫無察覺。 可惜云瀾舟裝睡的手段實在是太拙劣了,光是人躺著,腦袋四處亂動,時而要去看簡寧起身沒有,時而要看自己的寢衣穿好沒有。 簡寧睡意不深,那窸窸窣窣的聲音早傳入耳中,他起身去瞧,云瀾舟立刻鵪鶉似的縮了縮脖子,僵硬不動了。 這裝睡的癖好是從哪兒學的? 其實完全是從簡寧那兒學的云瀾舟還以為自己學得不錯,可見名師出高徒這句話乃亙古真理,師傅不好,弟子的才學也高不到哪里去。 他硬生生等到簡寧去洗漱后才敢長舒一口氣,只要不見對方,就能假裝昨日那些事情從未發生,假裝阿寧還不知道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 剛歇了一刻鐘左右,本該自己去用膳的簡寧卻回來了,還端著個銅盆蹲在他床邊,云瀾舟感到耳邊吹來一陣小風,緊接著一個含笑的聲音響起,“殿下醒了吧?” 云瀾舟緊緊地閉著嘴,連呼吸都給自己掐滅了,裝死裝得巋然不動。 要是眼睫不眨,簡寧還差點真被騙了過去,他站起身威脅道:“看來是沒醒了,還暈著呢,那只能我幫殿下洗漱了?!?/br> 他邊說邊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云瀾舟的寢衣,往下一摸,在褲子上揪了兩下,道:“許久沒沐浴,我幫殿下擦洗?!?/br> 聞言云瀾舟的眼睛倏地睜開了,猛地坐起身捂住了褲子,這一下起得急,傷口崩裂,他疼得捂住了心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簡寧放開了他的褲子,蹙眉道: “這么急做什么?” 云瀾舟顯而易見的窘迫起來,別開臉也不看他,淡聲道:“我自己來?!?/br> “你自己來得了嗎?”簡寧不甚在意這些擦洗的事兒,小時候又不是沒見過,“反正之前也都是我幫殿下弄的?!?/br> 這話落到云瀾舟耳朵里,完全變了個味道,登時臉紅得要滴血一般,慌張地拿被子蓋緊了自己,一副貞潔烈男的模樣,簡寧見狀忍不住暗笑了半天。 拉拉扯扯的,死活不愿意簡寧動手,說到后來,還非要自己沐浴去,簡寧擰不過他,用紗布把他的傷口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囑咐斷不可讓傷口沾水,只能洗下半身。 云瀾舟應了,在浴桶里泡了半個時辰才磨磨蹭蹭地出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