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這粗暴又精細的動作看得簡寧目瞪口呆,只是礙于人前,他沒有表現出來,手心卻攥著一把汗,連麻藥也沒有,若是在現代,病人疼也疼死了,而云瀾舟也不知是疼得沒了力氣喊叫,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愣是一聲不吭地挨了過去。 白胡須老頭收拾完小刀和銀針,起身擦了擦手,簡寧迎了上去,道:“有勞神醫,他這般修養多少日才可大好?” 白胡須老頭沉吟片刻道:“今夜醒不過來就拖出去埋了吧?!?/br> 簡寧:“……” 云謀早已習慣這老頭的怪脾氣,干笑道:“多謝神醫的救命之恩,診金還是原樣封著送去您府中?!?/br> 白胡須老頭從兜里摸出三瓶藥,扔給簡寧,“每日早晚,灑上這個藥,半月內不可起身,若是不聽醫囑,就等著聽他的遺囑吧?!?/br> 簡寧跟捧著命根子一樣捧著那幾瓶藥,一路恭維地把老頭送走了。 轉過頭來,便見云謀盯著藥瓶呲牙。 那藥乃千金難求的金瘡藥,也就老神醫能做得出來,平日求都求不到,這回一給就給仨,云瀾舟這傷受得可真敗家啊。 診金又得翻倍了。 簡寧自是不知這藥的玄機,回想那老頭輕慢的態度,和云謀詭異的眼神,便對懷中的藥瓶不信起來,問道:“可有什么不妥?是不是藥效不好,我再去找其他藥如何?” “藥好著呢,只是貓也就九條命,殿下這可比貓厲害多了?!痹浦\搖了搖頭,說完便走了。 不知他在絮叨個什么勁兒的簡寧放下瓷瓶,眼看云瀾舟身上滿是血污,擔架已經被兵卒帶下去了,床畔一塌糊涂,簡寧就先幫他收拾了身上染血的衣物。 等他一點點地把云瀾舟的衣服解開,才意識到云謀那句話到底在說什么。 簡寧的眼瞳驟然一縮,云瀾舟上身幾乎沒有一塊好皮,無數的擦傷,劍傷,刀傷,有一根肋骨已經變了形,不知是如何痊愈的,恐怕是斷過骨,再徒手把骨頭接了回去,甚至沒修養,導致愈合后還是有些畸變。 是啊,這些年南征北戰,平日又忙得不可開交,哪里空得出修養的時間? 簡寧瞪著眼睛,一條一條地凝視那些傷疤,凝視著云瀾舟過去的每一個艱難的日子,直瞪到眼眶發紅,才起身拿起錦帕和銅盆,打水來幫云瀾舟清理身子。 第90章 云瀾舟這一次受傷后昏迷了許久,醒來也無法動彈,湯藥只能由簡寧手把手的喂,飯食更不用說,都是侍從送到房間里來,簡寧挑選好入口的喂給云瀾舟吃。 許多年前他們曾經被太子坑害,受到香爐爆炸的重擊,云瀾舟傷了手臂,簡寧也是這么喂他,卻沒今日這般費解。 他早已對簡寧生出了心結般的執念,他失去過簡寧兩次,一次是還未成年時,失去最大的依賴,一次是情竇初開時,失去畢生摯愛。 猛地失而復得了,他只想更珍惜簡寧,恨不得修個金屋把人供起來。 由此,他的執念更重,更無法坦然的面對簡寧澄澈的眼神,這眼神仿佛照妖鏡,照出了云瀾舟的心虛與渴望。 他這廂別別扭扭地吃著粥,簡寧卻不知他想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受傷的半個月來,足以簡寧想明白一件事,關乎人生的大事。 其實當日云瀾舟渾身是血的被人抬進來,簡寧的第一感受只是擔憂,后來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傷疤,他的擔憂逐漸變成了恐懼。 只要這場戰役沒打贏,傷疤變會不斷地延續下去。 難道非得等到云瀾舟死了,他才去惋惜么? 簡寧單單看著云瀾舟的臉,不出幾日,便很快想通了此事。 往日他把云瀾舟當做親人,摯友,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對人家也有了不可言說的感情呢?總不能是男同小說的詛咒吧? 簡寧無聲的笑了笑,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 或許當初五公主在夜宴之上求取云瀾舟,簡寧心里那股“兒大不中留”的感情,便是心動的前兆了。 試問在同一時間看出八皇子心悅五公主,二皇子和林雪衣不清不楚時,他可曾有過半分遺憾與不舍? 自是沒有的。 這么說,他真是個混賬東西,那時的云瀾舟才多大…… 只不過那時的他也很懵懂,比起心動,欣賞之情更甚。 眼下,簡寧看著側坐在床榻中,半張臉掩藏在幔帳之后的云瀾舟,忽然之間踏出了心中極為重要的一步,因為他發覺自己再也無法把云瀾舟當做一個孩子看待了。 他早已褪去了孩童的模樣,年近及冠,號令三軍,打下了大齊大半城池,這么一個人,誰也無法把他當做孩子。 兀自在意自己沒洗臉的云瀾舟實則和孩子也差不多,人恐怕是一輩子都無法真正長大,他故意用幔帳擋著自己,總算等到簡寧將那一碗粥喂完,實則他大可以自己吃的,又沒傷到手。 然簡寧要喂……他怎么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多靠近一點算一點,他連小解都憋忘了,乖乖地等著簡寧照顧。 一頓飯吃得滿頭大汗,簡寧讓人撤了桌椅之后,去小院洗了洗臉,回來后剛好把今日的藥端了過來,他實在沒想到,云瀾舟竟然已經起身了,正站在書案邊,定定地看著那張從書案撿起的紙箋。 簡寧愣在原地,不為其他,只因那張紙上寫的是曾經云瀾舟在七夕時許下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