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語罷,簡寧負手而立,心中暗舒了一口氣,等待著大家的掌聲。 然而什么也沒發生。 簡寧尷尬地撓了撓手心,這不對呀,怎么同一首詩小福心念完就是滿堂喝彩,他念完鴉雀無聲呢。難道方湛已經把整首詩普及開了? 不可能,如果大家認為他抄襲,應該早已喊停,不會任由他繼續。 就在簡寧強裝鎮定,大腦暴風運行的時候,一個學子猛地拍案而起,雙目圓睜,滿臉通紅,嘴唇囁嚅著,似有千言萬語要罵出來。 簡寧往后退了幾步,做好隨時就跑的準備,他可不想因為抄襲又被逮著打一頓。 “好!” 紅臉兒學子什么也沒說出,倒是旁邊一個紫衫少年站了起來,那聲“好”便是出自他之口。 他對簡寧一拱手,“往日不知簡公子原來山川毓秀,真誠無邪,此詩開闔跌宕,又景溶意新,狀難寫之景,含不盡之意,非心性通達之人不可作,實在叫某欽佩萬分!” 簡寧心中落下一塊大石,看來小福星還是沒有把后面的詩句想起來,他擺擺手,慚愧地笑了笑,想說這也不是他寫的,可看到那個又長又厚的烏木戒尺,他把話咽了回去。 另一個少年也站了起來,面露欣賞,“簡兄如此高才,卻謙虛至此,我等汗顏?!?/br> 簡寧干笑著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了這兩位開頭,其他學子也忍不住起身,激動地贊句美章,堂中的喧鬧聲不絕于耳,競相辯駁哪一句更好。 簡寧其實挺尷尬的,這本也不是他的詩,希望李白老師不要責怪,就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吧,他要是被打一百戒尺,小命估計就交代在這里了。 偷偷摸回座位,正要坐下,雙肩一緊,他又被孫先生拎了起來。 不知怎么的,孫先生面帶潮紅,雙眼亮得可怕。 他重重地拍著簡寧的肩膀,語氣滿是愧疚。 “是先生錯怪你了,先生不知道你滿腹才華。君子之事上也,必謙以和,你不負圣人所言,謙遜恭謹,可我卻誤解你,還以為你不務正業,無心向學,沒想到,你竟是大器早成的可造之材?!?/br> “罰你更是錯上加錯,有失先生之責?!睂O先生放開簡寧,轉身伸出手,對侍講沉痛道:“打我一百?!?/br> 簡寧嚇得忙把孫先生的手拉了回來,強笑著安慰他,“先生不必自責,今日我課上睡覺壞了學規,本就該罰,這也怪不到先生,反而是先生對學生如此關心,甚至因學生的錯而懲罰自己,叫學生萬分愧疚,先生要是執意罰自己,那……” 簡寧悲傷地抬起頭,哀勸道:“學生就此退學,終生不參加科考?!?/br> 然而,他的心里話卻是: 區區一百手板,打不死人的先生,動手吧! 打了你自己,我就名正言順地退學了! 孫先生聞言渾身一震,忙奪過戒尺扔出老遠,“你有驚世之才,怎能不參加科考!” 孫先生又拍了拍簡寧的肩,拍得簡寧像個木樁一樣節節下沉,“先生沒白教你,不僅謙遜,還尊師重道?!?/br> 簡寧扭頭遺憾地看著那根烏黑油亮的戒尺,可惜,就差那么一點。 孫先生不知簡寧的郁悶,滿臉感動地走到堂前,教育所有學子應向簡寧學習。 于是,簡寧在老師見縫插針的夸獎聲和同學的恭維聲中,度日如年地過完了書院的第一天。 回去的時候他還在想,真對不起李白老師,把您的詩分成了兩半。 但是他借此機會,好歹也把下一半補上去了,希望有人能夠發現方湛的詩和他的詩有異曲同工之妙。 同時經過今天的事情,他才發現,自己以前的幻想有多么的可笑??勘硠e人的詩,在古代平步青云,聽起來很爽,但實際上卻難以面對自己的良心。 好在他已經給自己立了一個謙虛的人設,以后就算才學不濟,他也可以打著不愿與旁人爭鋒的名義,安心地茍下去。 如此過了幾天,書院已經把他傳成了繼方湛之后的神童二號,簡寧尷尬得腳趾抓出一座皇陵,每天都躲躲藏藏狗狗祟祟地上課。 一日簡寧下學回家,剛進府門,就被一個陌生的管家叫了過去。 簡府正堂。 正中央掛著一幅巨大的山水畫,畫下是一塊鑲金匾額,上書“忠孝仁義”四個大字,正下方擺著一張茶案,兩側各有一對高背太師椅。 一個年約四十,身著靛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右側的太師椅上,身姿挺拔,下巴尖瘦,有股文人雅士的風流氣韻。 此時他正耷拉著眼皮,像被人綁在椅子上般,滿臉不情愿地喝著茶。 簡寧尋著原主的記憶,認出這是簡心和,簡家老爺,原主生父。 視線掃了一圈,他陸續辨認出,那個站在簡心和旁邊婀娜多姿風韻猶存的女子,是盧姨娘盧氏,而坐在正堂右側的黃衣少年,是原主那個招貓逗狗的二哥——簡延。 簡寧剛進來,人還沒站穩,一見到這幾個瘟神,預感不妙,便沒走進,停在了門口三四步的位置,要是遇到危機情況,他還可以跑。 簡延等了許久,總算等到了人,猛地站起來指著簡寧,怒目圓瞪,“父親,就是他偷走了我的詩,還拿去學堂大肆炫耀,簡直不知廉恥!” “我何時……”簡寧皺了皺眉,忙往后退了幾步,險些被簡延的手指戳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