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晃感冒那天穿的毛衣，又長又大, 邵明曜天生衣架子，把它撐得很好看，但這一身雪白的馬海毛忒軟乎, 他眉目間的銳氣也像被打了一層柔化濾鏡，氣場短了一截。

    “還有別的衣服嗎？”邵明曜問, “襯衫有沒有？”

    林晃在衣柜里一通翻騰，扔了一件寬寬大大的抓絨衛衣在床上。

    還是奶白色, 胸口一只小狗。

    邵明曜提溜著帽子把衣服拎在眼前看了兩秒, 丟開。

    “襯衫沒有, 那風衣有沒有？”

    林晃簡直煩得要死, “就這兩件, 愛穿不穿?！?/br>
    “校服總有吧，你校服我應該也能穿?！鄙勖麝壮读艘话焉砩系拿?，“這玩意我穿著扎得慌，難受?！?/br>
    林晃煩得不樂意瞅他，“大少爺，你就該進廠好好去去毛病?！?/br>
    校服就搭在凳子上，邵明曜直接拿了，對著鏡子換好。

    除了稍微修身一點，沒別的毛病。

    林晃在旁邊看他胸前繡著的難看的?；?，忽然問道：“你最后定下來去英中了嗎？”

    邵明曜“嗯”了一聲，“已經談妥了，只要考試達標，他們就讓我進a班，和正常高考生一樣?！?/br>
    “什么時候去？”

    “下學期開學吧，怎么了？”

    林晃搖搖頭，“沒怎么?！?/br>
    他看邵明曜穿著九中的校服覺得煩，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樣。

    邵明曜走出來，“我還想問你呢，你也沒轉學籍，交費當借讀生而已，哪個學校都能收，怎么偏偏選了九中這么個……”

    “噓！”

    林晃忽然從床上彈起來，頭向門口的方向偏去。

    邵明曜停頓，配合地小聲問：“怎么了？”

    “車引擎聲?！绷只沃斏鞯芈?，“邁巴赫好像要走了?！?/br>
    小院的門被悄悄拉開一條縫。

    黑燈瞎火，邵澤遠一家三口站在車旁，邵明宸和李刺槿先后向老爺子道別，娘倆上車后，邵澤遠抱怨道：“您這么著急趕我們干什么，現在走和明早走能有什么區別？這個時間，市里訂不到什么好酒店，刺槿一坐經濟艙就腰痛?！?/br>
    為你們好。林晃心想，不然半夜正是烈犬出動的好時候。

    邵松柏招招手，“行了行了，心意我老頭子領到了，飯也吃了，你倆帶的禮物、生活費我也收了，趕緊走吧?！?/br>
    邵澤遠壓抑地吸氣，“爸，明宸可也是您孫子?！?/br>
    邵松柏冷笑，“那明曜是不是你兒子？是不是你生出來的？”

    “您總提那些個陳芝麻爛谷子干什么，要是沒有他……”邵澤遠頓了下，察覺老爺子臉色不好看，把后半句話咽了，轉而又勸道：“您總說離不開老家老院，但我媽走了這么多年了，您現在身子骨也不如以前，這邊醫療不行，您再斟酌斟酌，最好能來北京，我們也好照顧您……”

    “去北京？行啊?！鄙鬯砂卣Z氣痛快，“訂張機票的事，老院放著就行?！?/br>
    邵澤遠一愣，驚喜道：“真的？”

    “真的。明曜去，我就跟著去，我得給明曜做飯，臭小子打小就離不開爺做的面條和大包?！?/br>
    “……”

    邵澤遠上車時臉發綠，隔著黑蒙蒙的夜，林晃看得特別真切。

    車開走了，北灰突然在屋里狂叫，邵松柏沒目送兒子遠行，反而緊忙著回去哄狗。邵明曜也轉身回屋，林晃跟在他后頭問：“你不回去??？”

    “不回?！鄙勖麝渍Z氣冷淡。

    林晃撇嘴，“大孝孫?！?/br>
    倆人進屋，邵明曜對剛才看到的一切不予置評，擺弄了一會兒手機，林晃偷偷瞄著他，發現他又點開了背單詞app。

    林晃快要被學霸震碎了，忍不住問：“還沒背完嗎？”

    “早就背完了?！鄙勖麝渍Z氣淡然，“重復而已?！?/br>
    林晃說：“我以為學習好的人，背過的東西就不會輕易忘?！?/br>
    “確實不容易忘，但——”

    邵明曜還沒說完，門口又傳來動靜，院門似乎被人推了推。他倆起身出去，發現門外地上多了兩只寬而淺的碗，各盛著一大塊生日蛋糕。

    “好消息，你爺知道你在我這兒?！绷只纬蛑厣系牡案庹f，“壞消息，他好像沒打算哄你回去?！?/br>
    邵明曜在他身后垂眼瞥著他，“好消息，蛋糕看起來是給咱倆的?！?/br>
    林晃回頭問：“壞消息呢？”

    “壞消息——”邵明曜一指那兩只碗，“家里的碗碟都被邵澤遠摔了，這倆是北灰小時候的碗?！?/br>
    “……哦?！?/br>
    林晃淡定地彎腰端起蛋糕，“那你是回家吃，還是在這兒吃？”

    邵明曜接過其中之一，“我不回家?！?/br>
    邵松柏給切了沉甸甸的兩大塊，林晃剛要坐下品嘗，陳亦司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他瞟邵明曜一眼，邵明曜正對著蛋糕發呆，壓根沒分心留意他，于是果斷起身去臥室接電話。

    “選址差不多定了，現在看好三個鋪面，我把這邊的事安頓一下就出發?！标愐嗨驹陔娫捓锱d奮地說道：“崽，把你想壞了吧？除了牛rou面還想吃什么，你拉個單子，我先把材料準備好，到你家一樣一樣給你做?！?/br>
    “恭喜?！绷只握遄玫溃骸安槐亓??！?/br>
    “嗯？”

    “人到就好?！绷只卧偃龔娬{，“就你自己、你本人，就夠了?！?/br>
    陳亦司感動得快哭了，開始細細盤點林晃從小到大攏共說過幾句人話，純爺們感性起來讓人想吐，林晃強忍著不適，往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