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曜起身進屋，路過廚房時停下了腳步。

    布滿狼藉的cao作臺上，中央騰出塊干凈地，擺著一枚烏漆平瓷盤。

    一只潔白的酥撻安靜地盛放在瓷盤上，幾顆晶瑩圓滾的泡芙球接連鑲嵌。一片薄脆餅干做成半圓弧，沿著泡芙間的動線環繞在酥撻之上，像半輪圓月。

    林晃安靜地走到他身后，“我回老家，其實是為了找一張mama的手稿，雖然機會渺茫，但還是來碰碰運氣?！?/br>
    邵明曜驀然回頭，林晃的視線正越過他看向那道甜點，那雙眼眸沉寂如常，卻又仿佛多了一絲專注。

    “法甜主理人大賽，我mama當年設計好了每一輪的作品，但來不及參賽就死在了火里。今年換我參加，我會逐一實現mama當年的構思，如果能走到決賽是最好，雖然決賽的手稿還沒找到?！?/br>
    林晃收回視線，“第二輪的作品以梨為元素，第一版還原mama的設計，核心概念是‘思念’，選擇清爽的果泥和啫喱醬，搭配淡奶油慕斯。第二版是我自己的想法，之后會在店里上架，就是你面前這個?！?/br>
    邵明曜走到甜點前，指尖一抹，捻起旁邊的小卡。

    酥梨圣多諾黑撻· 「聯系」

    邵明曜出神了一瞬，低聲念道：“聯系……”

    “這是一款重糖油的酥撻，酥梨是爺爺從陜西帶回來的，梨和檸檬混打果醬做泡芙餡，梨rou卡仕達做酥撻餡，撻身是酥性餅干，撒綴的是玄米脆片，玄米也做了梨汁調味過的焦糖封層……”

    邵明曜回頭打斷道：“你跟我一個外行說這些……”

    林晃抬眸，濕透的口罩和劉海還貼在臉上，更襯出那雙眸的寂靜。

    他輕聲道：“我就是想問問，這么甜，夠不夠哄你？”

    邵明曜怔了下，用手指捏起一顆泡芙，捻進嘴里。

    酥脆的焦糖泡芙殼在口中碎裂，馥郁的梨子甜蔓延開，又被檸檬的刺激感遮住，甜蜜又酸澀。

    他以為林晃只是簡簡單單地“管店”而已。

    “夠不夠甜？”林晃又問，很執著。

    邵明曜點頭。

    他又掰碎圓弧餅干放進嘴里，一點點抿黃油的酥香。

    林晃忽然別開臉，“算了，給你吃純屬浪費?！?/br>
    “嗯？”

    “法甜忌諱分層品嘗，你破壞了設計的用心?！绷只握Z露嫌棄，“看吧，做不做貴公子也就那樣了，老土?！?/br>
    邵明曜一愣，繼而被氣得撐著灶臺笑了半天，手捏起整只酥撻，大口大口地送進嘴里。

    酥松的餅干，脆甜的焦糖殼，粘稠的卡仕達，清爽的果醬餡，在嘴里交織融化。

    吃到最后，有什么東西硌在舌頭上。

    苦了吧唧。

    邵明曜把那枚丑陋的杏核從嘴里拿出來，皺眉。

    “不是，林晃——”他深吸氣，“你知道這些放了五年的果核很臟——”

    “我洗了?！绷只握Z氣生硬。

    “誰知道你洗沒洗干凈，你要是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可以不用——”

    “閉嘴，邵明曜?！?/br>
    林晃走上前來，從邵明曜手中拿過那枚杏核，放在掌心，頓了頓，忽地抬手覆上他的眼。

    掌心虛攏著，杏核輕輕硌在眼皮上，觸感有些粗礪。

    但搭著眼尾的手指卻很細嫩，像落在鼻尖的一只小蝴蝶，輕得他癢，又細得他不忍躲避。

    “第三枚杏核，第三個要求——”林晃輕聲說，“不要再想讓你難堪的人和事了，邵明曜，忘了那些空歡喜吧?！?/br>
    邵明曜眼皮打顫，睫毛在林晃掌心輕輕搔動。

    他喉結微動，低聲道：“你連回答我的問題都要撒謊，哪來的臉還和我提要求？”

    “那我重新回答，不撒謊了?！绷只握f，“短信，每一條都看了；你管我，我不討厭，但前提是，你也要聽話?！?/br>
    “聽話？”

    “嗯，聽我的話?！?/br>
    “不許難過了，邵明曜?！?/br>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22】

    呆蛋一下一下地摁明蛋的頭。

    不難過、不難過，蛋生總是會有波折。

    明蛋最大的波折就是此刻。

    它快被呆蛋摁碎了。

    它好疼。

    但它不舍得說。

    第23章 |“幾拳了？”林晃問。

    浴室里的水聲嘩啦嘩啦不間斷地響, 林晃坐在床上，小狗玩偶被他剛才一拳懟進了床和床頭柜之間的縫隙里，和他一起側耳朵數著水聲。

    “邵明曜?！绷只谓K于忍不住了。

    隔過幾秒, 里頭的水聲停了。

    邵明曜喊：“你叫我嗎？”

    林晃問：“你還要洗多久？”

    “快了吧, 你要用洗手間？”

    林晃有些不耐煩, “你洗個澡怎么這么磨蹭？”

    水聲已經響了十五分鐘了，小姑洗澡都不用這么久。

    “劉海長了?！鄙勖麝渍f, “我順便修一修，怎么了？”

    “……”林晃忍無可忍，“你修頭發都不先關上水嗎？水費已經漲到兩塊四了！”

    里頭沉默了。

    而后水聲嘩啦啦地又響起來, 聽聲音, 比之前開得更囂張。

    邵明曜在里頭怒道：“林晃你有病吧！”

    林晃站起來又坐下, 目光落到隱藏在縫隙里的小狗玩偶身上, 咣地又給它一拳。

    邵明曜洗完澡出來，對著鏡子里自己身上的大毛衣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