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你蠢,所以你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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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烏素這話,林慕白微微凝眉,仍是以云淡風輕的姿態,淡淡然的回了一句,“得公主惦念,還真是慕白的三生有幸!” 烏素愣了一下,“三生有幸?我們月氏只有來生?!?/br> 林慕白淺笑盈盈,“真不巧,大祁比你們多了一輩子?!?/br> 烏素點了頭,“那我也要留在大祁,留在恭親王府,多一輩子?!?/br> “隨你吧!”說完這話,薔薇已經意識到林慕白不愿待在這兒,隨即推動了木輪車打算離開。 哪知烏素突然快人一步沖到了林慕白跟前,攔住了林慕白的去路,“我有話想跟你說,你留一下?!?/br> 弦月拂袖,“公主雖然是公主,但是請公主不要忘記這兒是什么地方。恭親王府,豈容他人撒野?!毕以逻@話說得挺重,渾然沒有把烏素放在眼里。 林慕白生輕嘆一聲,“我跟公主無話可說,有什么事公主還是去找殿下吧!畢竟這恭親王府都是殿下做主,咱們只是殿下的女人,無權干涉你們的政治聯姻,也不想理會你所謂的政治目的?!?/br> 烏素站在那里,望著林慕白漸行漸遠,下意識的瞇起了眸子。 “公主,就這么讓她走了嗎?”蒙紗忙問。 烏素深吸一口氣,“她能走出去,我就能走進來。這恭親王府,我一定要進?!?/br> “可是大王子想讓公主嫁給三皇子殿下?!泵杉喌驼Z。 “要嫁他自己嫁,父王都管不了我,就憑他也想使喚我嗎?”烏素仿佛生氣了,走得極快。 蒙紗在后頭急追。 林慕白在不遠處的回廊盡頭,看著烏素走得飛快,眸色微沉。 “主子,這公主似乎是有意的,難道是沖著主子您來的嗎?”薔薇有些猶豫。 林慕白搖頭,“不太清楚,不過我真的不記得她,此前應該沒見過!但是看她那樣子,似乎對進恭親王府之事,勢在必得?!?/br> “怕是惦記上殿下了?!彼N薇道。 “是嗎?”林慕白也不太肯定,可看這烏素的模樣,怎么看都像是有些難言之隱。而且,她已經三番四次的表明,對林慕白感興趣。 感興趣這三個字,有多重解釋。男人對女人感興趣,和女人對女人感興趣,其深層的意義是有所不同的。林慕白不知道,烏素所謂的感興趣,到底屬于哪一種。 烏素回到驛館的時候,大王子已經從朝上回來了,身后跟著左將軍格依。 格依見到烏素,隨即俯首行禮,而后識趣的離開。 “你又去哪了?”大王子冷了眉目。 烏素昂起頭,“關你什么事?!?/br> “我已經跟大祁的皇帝陛下說明,你想嫁的是三皇子容景宸?!贝笸踝永湫陕?,“你就等著圣旨臨門吧!” “要嫁你自己嫁,我告訴你,雖然這是大祁,但我還是月氏國的公主。有本事你殺了我,抬著我的尸體進三皇子的府門,否則免談!”烏素剛烈,自然不會輕易屈服。 大王子緩緩靠近,俄而近至跟前,烏素下意識的退后一步,卻突然被大王子掐住了精致的下顎。面紗之下,那雙極度妖媚的眸子泛著冷冽之色。 “烏素,別考驗我的耐心?!彼康暮芙?,有些曖昧的意味在空氣中流淌。 蒙紗想要靠近,卻被大王子身邊的人快速攔了下去。蒙紗畢竟只是個婢女,身份卑微,只能看著自己的主子,被人輕薄。 大王子guntang的呼吸就噴在烏素臉上,烏素卻至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鬧夠了沒有?”烏素問,“還不給我滾?!?/br> “其實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心思,只不過——” 還不待大王子說完,烏素突然低頭,一口要在他的虎口處,疼得大王子快速收了手,眸色陡然猩紅如血,“我們走著瞧!” “你以為那容盈真的會娶你嗎?”大王子笑得狠戾,“你難道沒聽說過嗎?恭親王容盈對府中一位側妃可謂疼愛至極,而你是絕對沒有機會的。容盈如果不想娶你,你壓根沒有機會再踏進恭親王府半步?!彼浜邇陕?,“乖乖準備好,等著皇上的圣旨吧!” “如果容盈肯娶我呢?”烏素羽睫微揚,涼颼颼的望著正欲離去的大王子。 “不可能!”這就是回復。 烏素笑了,笑得如此得意,“他一定會娶我,不信的話,咱們走著瞧?!?/br> 大王子微怔,烏素已拂袖而去。 七王子不知何時已經等在了烏素的房間里,案上的一杯茶已經見底,“皇姐其實不必跟他爭執,是非黑白早晚會有個了斷?!?/br> 烏素斂了眉目,蒙紗快速關上房門在外頭守著。 “你怎么樣?”烏素問。 七王子含笑搖著頭,“我沒什么事,只不過如今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式?,咱們也許回不去月氏了?!?/br> “就算我回不去,我也會送你回去?!睘跛乩淞嗣寄?,“月氏國絕對不能落在外姓人的手里,烏氏一族必須繼續統治月氏。如果你不能回去,那么有朝一日咱們的族人就會被蠶食殆盡。你愿意看到咱們舉族覆滅的下場嗎?” 七王子輕嘆一聲,“我也想回去,可是皇姐,有時候時不待我?!?/br> 烏素眸色微沉,伸手摁在七王子肩頭,而后緩緩坐下,“你放心,只要皇姐進了恭親王府就一定能護你周全。父王如今被人蒙蔽,可咱們不能糊涂。涯,月氏國的希望,皇姐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你不能泄氣。來日方長,咱們還沒輸呢!” “可是烏奇已經上奏了大祁皇帝,打算讓皇姐嫁給三皇子為妻?!逼咄踝虞p咳兩聲,“皇姐,你必須早做打算,否則一旦圣旨下來,咱們就沒有退路了?!?/br> “你放心,我已經有退路了?!睘跛匦Φ脹鰶龅?,“這可不是月氏,輪不到他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這是大祁,大祁有大祁的規矩?!?/br> 七王子點了頭,“皇姐得事事小心?!?/br> “我知道分寸,只不過——涯,你得撐住,不能讓烏奇搶了先機先害了你?!睘跛負鷳]的望著他,聲音低緩而溫柔,“你自己小心點,明白嗎?” “皇姐放心,涯明白!”七王子輕嘆一聲,“若得幸不死,我必竭力保全月氏一脈?!?/br> 烏素垂眸,“涯,你先回去?!?/br> 七王子起了身,“皇姐莫要輕舉妄動,凡事自有定數?!?/br> “我知道了?!睘跛貨]有抬頭。 定數嗎?那她的定數是什么呢?是那張被送進容哲修掌心的紙條?容哲修會不會一怒之下把紙條丟了,或者是被人發現? 烏素不知道會有什么結果,她在等,一直都在等。事到如今除了等待,她確實什么都做不了。 ———————— 當容哲修將紙條遞給林慕白時,林慕白微微一怔,她倒是沒想到烏素會來這一招。 “上頭寫著什么?”容哲修問。 林慕白蹙眉,“我看不太懂,好像是月氏國的文字。等你爹回來看看再說!”想了想,林慕白道,“這事沒人知道吧?” 容哲修搖頭,“沒有,當時那烏雞往我手里塞東西的時候,我下意識的就握住,然后趕緊離開。這烏雞到底在干什么?如果她敢在背后搞小動作,看我不拔了她的雞毛?!焙迷谒隽舜髲d就支走了莫浩,畢竟莫浩年歲還小,心智上不像容哲修這般謹慎。 若是莫浩回了宮,在宮里那么一說,只怕這中間會出現變故。 “想來是有什么難處?!绷帜桨孜罩种械募垪l,月氏國的文字她不太看得懂,當年父皇在世還教過她一些,但也只是皮毛。這紙條上的文字看上去很秀麗,但林慕白解不開這意思。 “我爹的書房里有些月氏國的解說,要不去看看?”容哲修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 容盈的書房,外人是不能隨便進來的。 不過有容哲修帶路,又是林慕白親自過來,誰也沒敢攔著。 薔薇在外頭守著,明恒與容哲修一起幫著林慕白找典籍。三個人忙得不亦樂乎,找了約莫兩個多時辰,三個人還是沒有把這張紙條上的字全部破譯出來。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容哲修煩躁的坐在一旁,抓著自己的頭發,一臉的懊惱。 林慕白望著已經破譯出來的幾個字,微微蹙眉,“欲得什么——娶我?!?/br> 到底要得到什么呢?容盈想要什么?似乎沒聽容盈說起過,在烏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兩國交戰,無外乎兩樣東西:一則利益,二則軍隊。 所謂利益應該是領土劃分或者朝貢之事,那么軍隊——林慕白凝眉,難不成在烏素的手上,還握有月氏國的軍隊? 容盈是想和烏素合作,依靠月氏國的軍隊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嗎? 可林慕白怎么想都覺得有些不太可能! 如果烏素手中握有軍隊,那么就有權上朝議政,而不是三番四次的來恭親王府,而且還鬧出這張紙條來威脅。威脅就威脅吧,還威脅得這么小心翼翼。 這其中到底有什么問題? 誰也鬧不明白,只能等容盈回來。 “娘,我今晚要和你睡?!比菡苄薨抢帜桨椎囊滦渌阑畈凰墒?,一臉的可憐兮兮。 “修兒乖,娘今晚要跟你爹談談?!绷帜桨椎?,“這事必須得弄清楚,事關國家,不可兒戲?!?/br> 容哲修撇撇嘴,“娘何時關心起國家大事來了?” 林慕白一笑,“修兒,國家大事不可疏漏。你身為你爹的兒子,必須時時刻刻都謹記著,咱們不求聞達諸侯,但要問心無愧。天下老百姓能不能過上好日子,是一國之君必須要做的事情?!?/br> “娘,我爹不是太子,只是個親王?!比菡苄尢嵝?。 便是那一刻,林慕白微微仲怔片刻。怎么突然想起來跟孩子說這些呢?果然是魔怔了,是太想自己的父皇了,所以——眸色微黯,林慕白笑得有些勉強。 “娘,你為何突然想起來跟修兒說這些?”容哲修慣來是謹慎的。 林慕白苦笑,“因為這些話,是你外祖父告訴我的。他曾經也努力過,可惜生不逢時,終究難以力挽狂瀾。不過現在都過去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活著還能見到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其他的,都隨風去吧!” “娘以前,吃了很多苦,以后修兒會好好陪著娘?!比菡苄尬站o林慕白的手,信誓旦旦的開口。 撫著兒子稚嫩的面頰,林慕白輕嘆一聲,“修兒真乖,這些年娘沒能陪著你一起長大,到底是一種遺憾。所幸天可憐見,娘還能見著你陪著你,也算是上天的另一番饋贈?!?/br> “娘,外祖父以前待你很好嗎?娘,你給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好不好?”聽得林慕白對以前的事情這般感慨,容哲修有些好奇。 “你外祖父,很好!”林慕白抱著容哲修,望著那明滅不定的燭火,眸光微恙,似乎回到了那個少不更事的年歲。六年前的任性與恣意,那種睥睨天下的傲氣,如今都一去不回了。 林慕白笑得微涼,“我爹算不得好人,也許在很多人的眼里,哪怕是在天下人的眼里,他都是惡名昭彰的一個人。所有的壞事,都跟他有關系?!?/br> 容哲修眨著眼睛,“娘,那外祖父壞到了什么程度呢?” “聽不得勸誡,一味的一意孤行。殺人如麻,隨心任性。但凡遇見不同意見,都會演變成一場血流成河的屠戮。那時候,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闭f到這兒,林慕白頓了頓,沒能繼續說下去。 “娘?”容哲修低低的喚著,“修兒惹娘傷心了?” 林慕白紅了眼眶,繼而搖著頭,“沒有,娘只是覺得當初為何攔不住呢?” “娘,咱不說這個,咱說說外祖父的好處吧!”容哲修人小鬼大,自然是極為聰慧的。 “你外祖父殺人如麻,可對我卻從來舍不得。舍不得打舍不得罵,甚至于把我寵得無法無天?!绷帜桨走煅柿艘幌?,“那時候的我,才十多歲,什么都敢做。仗著有我爹撐腰,把整個京城乃至天下都翻個底朝天,都沒人敢吭聲。凡是告狀的,到了我爹跟前,都拎著腦袋回去?!?/br> “爹就是寵著我,慣著我,可最后,是我對不起他?!闭f到這兒,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是容盈回來了。 “修兒,你先回去吧!”林慕白道,“娘有話要跟你爹說?!?/br> 容哲修知道林慕白心情不太好,乖順的從她膝上爬下來,而后朝著門口的容盈扮了個鬼臉,“爹,你紅杏出墻,你死定了!”說著,一溜煙跑出門去。 容盈挑了眉,臭小子,敢跟自己的老子都這樣說話! 真是無法無天了! 可望著林慕白的臉色,似乎真的不太對勁,當下關上門迎了上來,“怎么了?修兒惹你了?” 林慕白涼颼颼的望著他,“修兒沒有惹我,是你惹我了?!?/br> “容夫人,這冤枉的事咱可不支持!”容盈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而后朝著軟榻走去。坐在軟榻上,將心愛的容夫人抱在膝上哄著,容盈一本正經道,“容夫人,你就不怕六月飛雪?!?/br> “我不怕六月飛雪,我只怕六月烏雞湯!”她白了他一眼。 容盈眼皮子一跳,“容夫人,要爺用行動證明?” “別!”林慕白忙道,“你就不怕我這假肚子被人拆穿?”她指著自己的小腹,“里頭有沒有貨,暫時還不清楚呢!不過,十有**是真的?!?/br> 聽得這話,容盈難掩興奮,“爺想要個女兒?!?/br> 她懶洋洋的別過頭去,“若還是個兒子呢?” “爺會繼續努力!”他笑得何其自信。 “還不如去找那什么素素的,保管生漂漂亮亮的女兒?!绷帜桨灼ばou不笑的將紙條塞進他手里,“自己看看吧,這情書都遞過來了,看你敢不敢接?!?/br> 容盈一愣,“什么東西?” “烏素給的,自己看吧!”她也不說自己能不能看懂,橫豎就是詐他一下,“欲得佳人顧,十里紅妝娶?!?/br> 瞧了一眼紙條上的月氏國文字,容盈笑了,突然將林慕白放在軟榻上,欺身壓下,“容夫人又醋了?” “什么叫又醋了?”她別過頭,不去看他。 容盈咬著她的耳垂,笑得這般恣意,眉目間盡是萬種風情,“容夫人吃醋的模樣,還真是我見猶憐,直教為夫把持不??!容夫人,這可如何是好?” 她捂住他不安分的唇,“這位爺,咱們可不熟?!?/br> 他道,“無妨,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 “停!”她道,“跟你說正經的?!?/br> 他無辜的望著她,“你哪回不正經?不是說,一直以來不正經的是爺嗎?” 她撇撇嘴,望著巧舌如簧的夫君,還真是無力辯駁,“那紙條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拿你威脅我,你說我這廂該不該就范?”容盈笑問,繼而翻個身躺在她身邊。 林慕白微微一怔,望著躺在身邊的容盈,“拿我威脅你?為何?”驀地,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你是說——我的腿?” “聽說在月氏國有一種巫藥,乃是宮廷秘方,是故外人是無法得知的。傳言這東西,能活死人rou白骨?!比萦p柔的將她攬入懷中,“即便沒有這般神奇功效,但是對于你的腿,也許能有些幫助。凡是能試的,我都不能放棄。馥兒,我想讓你站起來,像以前那樣能自由的活著?!?/br> “自由,不正是你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東西嗎?” 林慕白眸色一窒,“我的腿,怕是沒可能了?!?/br> “只要有希望,就試一試吧!”容盈抱緊了懷中的女子,“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愿意?!鄙郎星以囘^,還怕什么呢?最難熬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更無所畏懼才是。 “那你豈非要娶她?”林慕白蹙眉。 “后院那么多女人,我便是沒有開口,還不是都進來了?”容盈眸色幽邃,“何況我覺得這月氏國的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br> 林慕白頓了頓,“你的意思是,她別有所圖?” 容盈低低的嗯了一聲,而后弓起身子,將面頰貼在她的頸窩處。吃不著rou,聞著rou香也好,只不過聞著聞著整個人都僵硬了,又該怎么辦呢? “我記得父皇在世的時候,與我說過月氏國的事情。月氏國的國情有些復雜,而他們那里的習俗也是格外怪異。在那里,妾室的地位很低。女人被當做貨物交易,而且沒有自由可言。你說,是不是基于這個原因,所以烏素才想盡辦法要留在京城?”林慕白問。 容盈搖頭,“只怕沒那么簡單!”噴薄而出的熱氣,就在她的脖頸處徘徊。 林慕白只覺得脖頸處癢癢的,整個人都莫名的焦躁起來,這廝撩人的功夫本就一絕,如今他自己不好受,也要弄得她跟著不好過,實在是太沒道德。 思及此處,林慕白費力的托起他的頭,“好好說話,不許再拱了?!边@姿態,說難聽點,就跟豬拱白菜一般,拱得人渾身不舒服。身上一陣陣的酥麻,實在是太磨人。 “容夫人,忍不住該如何是好?”他問。 她不答。 他望著面色緋紅的林慕白,那雙鳳眸染盡邪魅之色,“爺的使團,何時才能再進京?” 她鄭重其事,“暫且擱置,容后再議?!?/br> 他:…… —————————— 今日的天氣有些微涼,下著綿綿細雨。 馬車徐徐往城外去了,一路上微微顛簸。 今日是如意陪著林慕白的,薔薇沒有跟著。 “師父,咱們這是去哪?”如意問。 出城?師父好端端的為何要出城呢? “去見一個故人?!绷帜桨渍f得很輕,面色有些莫名的微白。她扭頭望著外頭的綿綿細雨,眼底有些微光流動,卻不想教人輕易看見。 那是一座墳塋,墳前的草都已經很高了。 “師父你別動,我去除草?!闭f著,如意快速上前,冒雨拔草。 林慕白坐在木輪車上,望著如意用帕子擦拭墓碑上的字,而后猛然身子一震,回眸望著眼前的林慕白,聲音有些微顫,“師、師父,這好像是、是前朝皇帝的墳。師父,咱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聽說這前朝皇帝不得好死,后來連陵寢都被百姓砸了,最后沒辦法才被人草草收殮埋葬??傻降自嵩谀睦?,還沒人知道呢!師父,你怎么會知道他葬在這兒?前朝時期,昏君荒誕,不知殺了多少人呢?” “他是我爹?!蔽ㄓ兴膫€字,卻讓林慕白痛徹心扉。 如意瞪大眸子,心里咯噔一聲。如意打死也沒想到,自家師父,竟然是前朝公主?!這個震撼,讓她愣在那里半晌沒回過神來。 聽得這話,如意閉了嘴,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如意,你也覺得他該死對吧?”林慕白垂下頭,細雨落在她的青絲之上,泛著朦朧的微白,“天下人都覺得他該死,因為他真的殺了很多人?!?/br> “師父對不起!”如意垂眸。 “不管你的事?!绷帜桨咨钗豢跉?,“他對不起天下人,唯獨沒有對不起我?!?/br> 如意處理好了墳前草,快速替林慕白撐傘,“師父,下著雨呢,你別淋著!” 接過傘,林慕白道,“我想跟我爹說說話!” “好!”如意頷首,“師父你別太傷心,我就在馬車那兒,你若有事只管叫我?!?/br> 林慕白點了頭,如意快速離開。 誰能想到,昔年高高在上的君王,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葬在這荒郊野嶺里,墓碑上只有大殷帝君四個字,概括了此生一切,卻連真實姓名都不敢輕易留下。 “父皇,馥兒不孝,一走就是六年?!绷帜桨鬃谀据嗆嚿?,撐著那柄蓮傘,望著冰冷的墓碑,腦子里滿是父親帶笑的面龐。 每次她回宮,父皇總是笑著招手,溫柔的道一句:馥兒,到父皇身邊來。 每次她犯了錯,父皇總是訓斥別人,而后朝著她溫柔的說:馥兒,怎么可能有錯。 便是她放了容盈,讓整個大殷陷入萬劫不復,父皇都沒有真的怪罪過她。他囚禁了她,卻偷偷的讓人送走了她。因為父皇心知肚明,大殷已經是強弩之末。覆巢之下無完卵,他到底舍不得這個女兒。所以后來屠宮的時候,所有人都難逃一劫,唯有她幸免于難。 “爹,馥兒對不起你!”林慕白圈紅了眼眶,“當年如果不是我的恣意妄為,也許大殷不會這么快落敗。是馥兒覆了你的天下,讓你落得如斯下場。馥兒不覺得愧對天下,橫豎這大殷江山,馥兒從未稀罕過。馥兒喜歡的是有父皇主宰的江山,可惜以后的江山里,再也不會有父皇了?!?/br> 記憶里的父皇,曾握住她的手,溫柔笑語:馥兒,父皇若是將江山交給你,你可愿擔起? 年幼的公主一身傲氣,手握馬鞭,志氣昂揚:父皇敢給,馥兒就敢擔。 那時候,她看到父皇滿眼的欣喜與欣慰。 有guntang的東西從眼眶里涌出,逐漸爬滿了冰冷的面頰。 林慕白低低的抽泣,“父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可再多的對不起,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這大殷的天下,早在六年前就已經消失了。 有身影緩緩落下,一襲藏藍色的袍子在風雨中搖曳。他帶著一身風雨,沉默的走到她面前。她就這樣緊緊抱著他,將身子埋在他的懷里。 他握住那柄蓮傘,聽著細雨落在傘面上的聲音,伴隨著懷里的女子,低低的嗚咽。猶如前世今生的呼喚,恍如隔世! 她泣不成聲,“你能想象,一夢經年,睜開眼的那一刻,什么都沒了的滋味嗎?我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覺醒來父皇沒了,天下再也不是大殷的天下。大殷的軍隊,早已戰死沙場。所謂的大殷皇室,都成了史官筆下的一頁黃卷,覆滅在歷史里?!?/br> “景睿,你明白那種感覺嗎?你知道什么叫亡國滅族嗎?我不恨你不恨任何人,我知道這是必然,父皇的暴虐遲早會招致這一切??晌疫^不去心里的那一關,他所有的暴虐到了我這里,只剩下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溫柔。我好疼!真的——疼!” 疼得撕心裂肺。 “我們,也會變成史書的一部分?!彼е偷偷拈_口,眸中微紅,“可是馥兒,那是將來而不是現在。你能活著,何嘗不是死去的人,所給予的庇佑。也許是你父皇在天之靈護著你,才讓你活了下來,重新出現在我面前?!?/br> “天下人都痛恨你父皇的存在,唯有我心里感激。沒有他,何來的你?沒有你,我這一生又該逢著誰,歷經這場刻骨銘心?” 自別后,江山無心復風流。 誰知? 你知,我亦知。 細雨綿綿,敲打著蓮傘,讓這朵潑墨蓮花愈發的嬌艷欲滴。綻開了兩生花,做了兩世人,還有什么想不開的?人世間除了生死,其他的事該放就放吧! 心就那么大,塞得太多,會膨脹得難以負荷,終將崩潰。 是故,應學會放下和舍得。 “這算不算,斷了前塵?”她眼睛紅腫的問。 他俯下身來,單手為她撐傘,另一只手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如果你的前塵里沒有我,斷就斷了吧。橫豎你以后的人生,都只能屬于我?!?/br> 她潸然淚下,“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不怕我父皇找你算賬嗎?” 他笑得邪魅無雙,那雙鳳眸微微一側,極是認真的瞧著雨中冰冷的墓碑,“這話本就是說給他聽的,他這輩子沒做過什么好事,唯有在對待你這件事上,算是將功折罪了。他若真的能找我算賬,我就給他磕個頭?!彼仨此?,輕柔的吻上她微涼的唇瓣,軟語呢喃,“尊他一聲岳丈大人,謝謝他把你還我,免我此生孤獨?!?/br> 她低下頭,淚如雨下,說不出成句的話來。 他說,“此生有你,才算正好!” 她淚流滿面,又哭又笑的罵了他一句,“又來哄我,誰要信你?!?/br> 信或不信,到了這地步,都只能攜手一生了。 當然,容盈是不能和林慕白一起回城的。他來的時候極為小心,走的時候自然也得跟林慕白分道揚鑣。直到所有人都走了,走了很久,天雍才從黑暗中走出,走到了墳塋之前。 “你滿意了?”他冷笑兩聲盯著冰冷的墓碑,口吻中幾近冷蔑。下一刻,他重重的跪在墳前,朝著墓碑磕了三個響頭,“這就是你要的?那個是你最寵愛的女兒,你寵了她一輩子,可是最后呢?賣了你的還是她,如果不是她,也許你今日就不會躺在這里?!?/br> “事到如今,你還覺得自己是對的嗎?她就是個白眼狼,她該死,該死你懂嗎?如果當初你狠下心殺了她,也許今日就不會有所謂的大祁天下,就還是咱們大殷的江山。你蠢,所以你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