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他很少被什么事情蒙蔽,現下想來,實在是關心則亂。 “要我再問一次?”他抓起串珠捻動。 “閣主恕罪?!?/br> 除付瑤以外,老馮并幾名醫者皆自跪地請罪。付錦衾笑了,笑得沒有一絲溫度,笑得醫者身上具是一寒。 “我從來不留不聽使喚的人,也從不認為自己是良善之人,幾位有的是被我救下的,有的是我本門弟子,我既使喚不起,就只能拿你們的命去給她陪葬?!?/br> 天機閣算不算正道付錦衾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為人,不容一點沙子,就算他們是為他著想,也得看他肯不肯領這個情。 他將視線落在繞著佛頭串子的左手上,翻手勾起兩指,做了一個前拉的手勢。 四人神情驟變,被迫劃著膝蓋更近了一步,他淡漠乜下一道視線。 殺人對他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他師父是無情無欲,他也極盡涼薄。 “閣主...不是我們不說,而是這個法子未見得能治愈姜梨?!碧鞕C閣主掌生殺之權,就算老馮比其他三人跟付錦衾更多幾分交情,也嚇白了臉。 他知道付錦衾動了殺念。 老馮說,“我們想過以過江草引蠱蟲出心室,這草有誘蟲之效,使其尋根走脈,若是能順利爬到指間,或可在那時集眾醫者內力合力逼出??蛇@一方法有極大的風險,需要被施蠱者氣血通暢,順行周天,方有六成出蠱的可能。姜門主自幼修習的是逆行之法,又有走火入魔的固疾,兩項交加,就會形成更大的阻力,若是強行出蠱,很有可能當場,” “閣主!” 老馮的脖子被付錦衾掐在了手掌之間,五指微曲,殺氣深濃。 “閣主!”阿南知道付錦衾不是說說而已,老馮沒有說實話,她知道除此之外另有一個方法,只是這法子不是讓姜梨涉險,而是讓閣主涉險。 “阿南!”付瑤厲聲呵斥。 “說?!备跺\衾看向阿南,阿南蹭步上前,據實回道,“是不見潭的龍枝桂,此桂生長在蘭璧山西忘川峭壁之上,壁下便是千尺寒潭,您要入蘭璧山,勢必會遇到守山人彥云紹,此人身壯如獸,常年看守龍枝桂,便算您打贏了彥云紹,還要至峭壁之上折枝,此壁涼滑如玉極難攀爬,且山中還有猛禽?!?/br> “龍枝桂是否可解姜梨身上蠱毒?!?/br> “不僅可解,還可滅蠱蟲于無形,可是閣主——”阿南眉頭緊鎖,這是保住姜梨的唯一之法,也是最兇險之法。三十二年前,玄遠派掌門狄啟生就因身中食心蠱而傾一派之力至蘭璧山,半數弟子被守山人打傷,另一部分,不是做了猛禽的食物,就是跌進了不見潭。 付錦衾已經起身,付瑤一個健步攔在他面前。 “你不能去!” 付錦衾腳下不停,單憑一個震力便已繞開付瑤向門外行去。 付瑤發狠出手,一記手刃打在付錦衾推門的手上,分明出手如電,還是被他先一步扣住了手腕。 “你早知道這法子能救她,對不對?!备跺\衾語氣平緩,不是質問。不管是付瑤還是老馮,他都懂他們隱瞞不報的原因。 “知道又如何,我能看著你去送死嗎?!你到底要為她做到何種地步!你是一閣之主,你不能沒有她,我們就能沒有你嗎?!” “但若這床上躺的是林執你會如何?”付瑤說的付錦衾都明白,可他也有他的堅持,有他的在乎,有他的割舍不下。 付瑤哽住了,雙目赤紅,滿眼酸痛!她當然明白他為什么要去,越明白才越怕他拼了這條命也要把她換回來。她攥付錦衾的手,從來都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她知道姜梨在他心里的份量,可她舍不得她弟弟呀。 “我替你去?!彼蛔忠痪涞膶Ω跺\衾說,“若你決心用龍枝桂救她,我替你上蘭璧山!” “姐?!备跺\衾嘆息。不可能的,姜梨和付瑤,一個是愛人一個是親人,他不會放棄姜梨,更不會讓付瑤涉險。 他說,“我會平安回來,在我回來之前,照顧好阿梨?!?/br> 付錦衾拉開了緊閉的房門,五刺客并折玉聽風二人迅速上前。 他們聽到了房里的對話,他們要跟他一起去。 “岳沉的人跟我走?!?/br> 他連折玉聽風都不肯帶,他要他們守著姜梨,五刺客,和自己的親信,全部留給她。他帶走了素常守在閣中的暗影,即便要入那樣的龍潭虎xue,也還是將大部分人留在了樂安。 岳沉領命稱是,少數暗影隨付錦衾魚貫而出,快馬出城,很快消失在濃夜之中。 第99章 千絲紅袖葉流素 付錦衾走的那夜,恰是立夏。 春衫在蟬鳴聲中再也穿不住了,統一換成了輕薄的夏衫,五刺客換上了姜梨親手為他們挑的衣裳,料子和顏色很襯他們,平靈是緋紅,童換是藕粉,焦與是靛藍,林令是竹青,其忍喜歡玄色,姜梨偏不稱他的意,選了件月白的緞紋料子,讓他不敢輕易進廚房。 可自她昏睡以后,誰還有心情做飯呢,其忍熬了幾次粥,不是太水就是太稠,好在阿南姑娘是把做飯的好手,其忍便改為燒水,熬藥。 姜梨的衣裳是付瑤幫忙換下來的,每天擦拭一遍身體,付瑤看她的眼神總是不善,手上動作卻極輕,幾乎住回了付記。 陳婆婆和旺兒不再編竹筐了,他們心里犯愁,無計可施,只能每天來她房里坐坐。老道自覺是外人,從來都是在窗邊探頭看看她,他不像他們那么愁眉不展,只是吧嗒煙袋鍋子的次數變多了,一抽就是小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