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嚴辭唳不想跟二傻子說話,咬牙問,“杜歡人呢?” 現在這事兒他洗不清,畫像和字條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杜歡自己才說得清。 鵲疑愣頭愣腦的說不知道,流素咬斷繃子上的金線,一面將針別在絹帕上一面道,“鵲疑第一次跟你報信時我就命人去找了,前兩日剛在鹿鳴山一帶抓回來?!?/br> 她在很多事上都比嚴辭唳敏感,當時并不知道杜歡有貓膩,抓他只是出于女人的直覺,他剛好真的跑了,沒什么事兒跑什么??梢娦睦锷税倒?。 嚴辭唳脾氣漸落,冷著臉問關在哪里。 流素說,“地窖?!?/br> 他又冒了火,“為什么不早說?” “您問了嗎?”流素稀松平常地看看他,便是他心里的打算,跟幾個人說過。 他心里衡量著利害,要保還是要殺早有定論,但是他好面子,輕易不肯對人說,他恨姜梨奪了他的馭奇門,又不想在她死后去頂這個缸。 他心里有“怕”,怕囂奇門在姜梨死后會四分五裂,怕自己接不住她留下來的債。 囂奇門的底座是他建的,他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它起了又塌。 他矛盾暴躁,看似把姜梨視為擋箭牌,實際心里就真的不依賴她?即便屈居長老,他活得還不算自在嗎? 流素太精,精到嚴辭唳有些怕她的程度,于是他挑軟柿子捏,狠狠踹了鵲疑一腳,說愣著干什么,“去把鳥籠子給我摘低點!一會兒我回來喂!” 嚴辭唳獨自一人去了地窖,這地方冰寒,是專門為他收放頭顱所用。他要集齊一百顆腦袋給自己殉葬,姜梨不在的這段時間已經攢了四十來顆,他要圓的,腦形好的,不是什么樣的骷髏都能陪他下地獄。 披著棉氅走過一條狹窄甬道,他先吹亮了火折子去看桌上的腦袋。江北分壇有專門為他削rou的仆役,放進來的人頭都是去過rou的。每日擦洗,只??莨?。這東西還另有草木藥材來養,能保持骨色潔白,嚴辭唳喜歡這種象牙般的光感,看見之后便覺喜歡,信手抱了一只在懷中把玩,邊摸邊朝里窖地牢而去。 牢里只有一盞枯瘦的油燈,躺在牢里的杜歡循著腳步聲,視力一般地曲了曲眼。 嚴辭唳的身量很好認,愛好也是眾人皆知,杜歡眼見深處一個半大孩子抱著顆骷髏由遠及近而至,就知道是嚴辭唳來了。 他趕緊起身摘了摘身上的稻草,嚴辭唳玩兒的“臟”,不嫌枯骨腥反嫌活人臭,手底下的人衣衫必須潔整,便是他自己也極愛干凈。 沉著臉給牢里多掌了一盞燈,嚴辭唳心里又不痛快了,往日都是隨行的人給他添燈,今日他獨自來的,因壁燭并未依照他的身高鑲嵌,又墊了一次腳。 他在燈下尋了張椅子,這地方不臟,礙于他的潔凈連同骷髏一樣,每日都得擦洗一遍。他在上面坐下了,上身前傾,雙腿半敞,愛不釋手地擺弄了一會兒骷髏,才抬起臉。 丹鳳眼,少年面,五官生嫩清秀,很有一副好模樣,但他嘴不好,張嘴就是一句“誰他娘的讓你畫畫像的,你知不知道那畫是用來刺殺姜梨的!” 杜歡說,“屬下不知道,只是有人花錢買畫,給得多,屬下就賣了?!?/br> “放屁!你當老子的腦子是不會開縫的石頭?姜梨的畫像,江湖上早有報價,你早不畫晚不畫,非在她失蹤的時候畫,怎么就趕上這個巧時候了?” 杜歡說,“屬下也不知道,就是那人剛好那時找了我,又趕巧屬下手里頭欠了幾筆賭債?!?/br> 嚴辭唳簡直像聽了天大的笑話,“欠賭債?欠誰把誰殺了不就完了嗎?還用還?” 這世上除了姜門主,怕是就只有嚴二長老能把不講理的話說得這么理直氣壯了。前者是跋扈霸道,后者是天生不講理。 杜歡其實也不想講理,“但屬下欠的是賭窟七皇的錢?!?/br> 嚴辭唳這回不說話了,咽著氣瞪杜歡。 賭窟七皇是江湖另一邪派人物,以爛賭愛賭著稱,這人單蹦一個,背后沒有門派,但武功高強,最喜歡的就是與人對賭。有時候是在賭場,有時候是隨便拉一個人玩兒幾場,輸了不認賬,贏了追著還。囂奇門雖然不懼這人,不到必要時刻,也不會出動幾十號人跟他打。就算把人殺了,自身也有折損,費時費力。 “老子說沒說過不讓你們碰這些東西?!?/br> 爛賭、嫖妓這兩樣嗜好是嚴辭唳最不恥的,雖不介意燒光幾個賭坊,但他嫌丟人,此事莫說杜歡不敢跟他報,就算報了他也未見得管他。 “是他拉著屬下玩兒的,屬下見他賭技一般,就小試了兩把。他的功夫您是知道的,屬下不肯給,他就要斷屬下一只手,屬下要是沒了手,還拿什么吃飯?!?/br> “他就應該直接弄死你,留著手也是禍害!那買畫的雇主呢?雇主是誰!” 杜歡說,“屬下不知道?!?/br> 嚴辭唳氣得把骷髏都扔地上了,“不知道?再敢不說實話,老子現在就掐死你!” 杜歡搖著頭說真不知道,剛把最后一個字吐出來,就覺得脖子處一陣緊縮。嚴辭唳曲手為弓,用出了大無相指,隔空扣住了杜歡的脖子。 杜歡直覺自己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嚴辭唳手腕上翻,杜歡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上,仿佛被一個身量傾長的男子,掐著脖子舉了起來。 杜歡被嚴辭唳掐得雙眼上翻,青筋暴起,連聲求饒,“長老饒命,我說,我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