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面前是一只盛滿的粥碗,碗里是冒著熱氣兒的菜。 她披著頭發看看他,覺得這情景實在很像長輩在督促不肯好好吃飯的孩子,仿佛是平白無故多出一個親爹。 漫不經心扒了兩口飯,長發如瀑,一低頭就垂下來不少,鬢邊長發被他很自然地掖到耳后,動作很輕,落在肌膚上的觸感卻難被忽視,像在描繪她耳朵的形狀。 她耳根子發紅,他偏頭看了她一眼,仿佛不解她為什么臊了,眼里是滿是深長的況味。 姜梨使勁嚼了兩口云腿片,橫著眼瞥他,他一笑,得了什么趣兒似的繼續吃飯。 體貼的時候又暖得像塊曬足了太陽的玉,一徑燙到心里。 她吃的心不在焉,心里卻又熱乎,不自覺一個對視,又忍不住嘴角上揚。 “吃完你幫我攏頭發吧?!彼粤诵“胪胫?,伸長胳膊夾了一塊小醬瓜。 難得有句話能使付閣主發愣,吃飯的動作都跟著慢了下來。這是件難事,活了二十多年沒給姑娘梳過頭發。之前陪她砸姐夫那次,她樹枝纏頭,他拆過一次她的發髻,至今想來都覺頭疼。 “讓平靈幫你梳?!彼刹涣诉@個活兒,不是不愿,是不會,真弄起來恐怕不如她自己。 “管殺不管埋啊?!彼^上那簪子不是他拆下來的? 這種事你干的少了? 碗底空了,付錦衾讓折玉又給她填了一碗,飯管夠,頭發免談,付閣主挺要面子一位人物,梳得不倫不類,反而失了體面。 “晚上讓折玉買你最愛吃的神仙rou回來?!?/br> 他哄她,她被他嚴陣以待的樣子逗笑了,舀著碗里的飯說,“聊點兒正事兒吧。昨兒晚上那九個你收拾了?問出什么沒有?!?/br> 姜梨耳力不差,付錦衾能注意到的動靜她也能注意到,只是他不愿她煩心,她也就順水推舟的等他審完再問。 付錦衾吃飯的動作不停,“是弩山派的人,上頭兩個主子,一個是天下令一個是柳玄靈?!?/br> “弩山派?!苯娉烈?,“就是長期蹲在街角直眉楞眼盯人的那幾個?” “嗯,他們沒找到柳玄靈,倒是對白不惡的計劃有些了解,白不惡現在鹿鳴山,正在集結北部五門派商議圍攻你的大計,青松、東岳兩派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瑤山、光池、平沙谷未動?!?/br> “你的打算是什么?!?/br> “讓你的人分三路人馬出城,兩路截殺青松、東岳,另一路去平沙谷,我的人做輔,一隊三十人左右,足夠用了?!?/br> 姜梨笑了,“讓他們以為去的都是囂奇門的人?” 北部五派之所以敢動,就是信了白不惡說的囂奇門主功力大損一說,此時囂奇門若有人出動,必有震懾之威,若囂奇門主真不復當初,如何還能號令門眾。 付錦衾一本正經道,“原也不想用你的人,可惜我們小門小派,去了沒人認識,不及姜門主聲名在外?!?/br> 姜梨沉著眼笑了,付錦衾的身份,只怕還要更大,但既然他要幫她做場戲,她也沒必要推脫。她的人如今還有幾人得用,得待傷好之后再看,目前的狀況,確實是付錦衾的人更得用。 折玉沒太明白這里頭的意思,其他兩派好說,“平沙谷的人不是沒動嗎?為什么我們還要單派一隊人馬去那邊?!?/br> 兩個人都笑了。 “這是給你們省事兒?!苯嬲f。 殺雞儆猴,平沙谷是五派之首,嚇破一個人的膽子,剩余兩派就不用去了。不宰它宰誰。 折玉說,“那平沙谷那邊,我們要怎么做?!?/br> 姜梨夾了一筷子菜,邊嚼邊說,“拆了他的錄硯園?!?/br> 付錦衾看了姜梨一眼。 姜梨跟他對視,“以為我會讓他們殺人?” 過去她會,而且做過不少這樣的事,現在活成個人了,就想干點人干的事兒。 “我其實是個很心軟的人,過去種種已成過去,既無力改變,便從今日開始盡量行善?!?/br> 行善?折玉暗暗咂舌,錄硯園是平沙谷的墳冢,拆人祖墳這事兒,就不缺德了? 囂奇門江門分壇。 不知道姜梨準備拆人祖墳,更不知道手下畫師杜歡為自己作了一身懷疑的嚴辭唳,正在一顆老槐樹下喂鳥。巳時陽光最好,偏一點朝色的紅,又不似正午那般烈,最近江北一直都是好天氣,籠中雀兒都跟著歡蹦,嚴辭唳的臉色卻不佳,甚至有越喂越黑之勢。 他長得不高,十三四歲的孩子身量,今日那鳥籠子不知是誰掛的,居然比平日高了半掌。 嚴辭唳不得不墊腳喂鳥。而那鳥竟然也不開眼,上躥下跳的往籠子頂上飛,兩只鳥爪子一抓,它倒掛在最頂上,歪著腦袋去勾他手里的瓜子仁。嚴辭唳夠不著,氣得把一手瓜子全砸在籠子上。 “今兒這鳥籠子誰掛的?!” 丫鬟跪了一地,仆役也嚇得不敢動作,流素坐在離樹不遠的小石桌那兒繡花,不緊不慢地看了嚴辭唳一眼。 “我?!?/br> 其實不是流素,但這事兒她要是不接下來,掛高的人就得身首異處。這籠子誰也保不齊能掛得準。他挑剔,高了不行矮了更不行,上次掛矮的人已經被割了腦袋,擺到地窖里去了。 “你不知道我夠不著嗎!掛那么高怕我忘了自己長不了個兒?你存的什么心,誠心給我添堵?” 即便是流素也要挨他的罵,她是唯一一個做錯事不用死的丫鬟。除她之外,門眾里廖詞封、裴宿酒和沈鵲疑也不用死,嚴辭唳這人很分里外,對待做錯的自己人都有幾分他認為的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