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夠了!”鬼刃在放大姜梨的不甘,故意掀動她的情緒,南城一戰固有遺憾,卻并非像她說的那么介意榮衰。失落會有,煩悶也確實存在,這是任何一個從全盛時期跌落谷底的人都會擁有的情緒。 那種感覺像未老先衰。像人還年輕著,胳膊腿卻不再利落,像一個嚼了小半輩子骨頭,忽然意識到自己失去了牙齒,硌出滿口血的人一樣,即便奮力用牙齦嚼碎了脆骨,也為自己留下了極大的傷。 之前有多鋒利,現在就有多不甘。 “我是你的捷徑,只有我才能真正幫你恢復,你——你再打我一下試試!” 姜梨和鬼刃在夢里打了一架,右手還未痊愈,一拳揮過去反而疼醒了自己。睜開眼,窗外仍是濃夜,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身心俱疲,還有被氣醒的怒意。坐在床頭緩了口氣,姜梨用沒受傷的左手搓了把臉,相比恢復功力,她更想殺掉鬼刃,“她”是她的負面情緒,雖然沒有能力控制自己,卻會左右她的思想。 她花了一點時間平復情緒,然后穿衣下床,走了出去。 仲春的夜是有顏色的,燈籠吊在枝頭,能看見一樹開好的玉蘭和嬌俏的迎春。這樣的景致映進眼睛里,實在比任何時候都懂得討喜,身后開了一扇門,姜梨聞聲回頭,看到了輕袍緩帶,但似乎同樣情緒不高的付錦衾。 “怎么起來了?”姜梨問。 兩人臉上都有幾分意外,天晚了,按理都該沉在夢里。付錦衾反手關上門,眉峰若蹙,“你不是聽見更聲醒的?” “更聲?”姜梨楞了愣,剛說完就聽見一嗓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是拂塵老道的聲音,這人是把煙嗓,腰上常年別著一根煙管,細聽還有不上不下的痰聲,姜梨都想替他清一下喉嚨。 這人喊更不是一天兩天了,姜梨這段時間由于忙著跟自己吵架,很少注意這些動靜。付錦衾覺輕,每次都會被他喊醒。 “你這是準備去掐死他?”姜梨問付錦衾。 “你是怎么回事?!备跺\衾看看姜梨,她不像被吵醒的。 姜梨不想說她和鬼刃吵架的事,“睡到一半餓醒了,想去后廚找點吃的,可能晚上沒吃飽?!?/br> 付錦衾沒那么好糊弄,反手關門,提醒道,“你晚上吃了三碗米飯,和一整只鹽水雞?!?/br> “吃了這么多嗎?”她最近飯量確實不錯,老馮說跟她用的藥有關系,身體大量虧空,就需要在食物上進補。 “但我現在還餓?!边@么一說倒像成了真,之前打更的時候,中途回來也會吃點兒,姜梨不知道是不是習慣成自然,反正腦子里真跳出來一樣想吃的。 她很認真地問付錦衾,“你想吃炸魚嗎?就是那種用面和雞蛋裹上一層漿子,下到油鍋里炸透的魚。外焦里嫩,咸鮮酥脆,再配一碗茶泡飯,簡直下飯佳品?!?/br> 大半夜就怕遇上這樣的人,本來不餓,楞把人形容餓了。 兩人開始不約而同的往后廚走。 爐灶上的火早冷了,爐臺上倒真有一條黃魚,兩人轉而觀察彼此。 “會做嗎?” 問誰呢? 付閣主的表情明顯只會吃,但是他在猶豫一番之后,主動拎起了魚尾。 “真想吃?”他問姜梨。這個時辰不可能現買,付記只有一個廚子,叫他起來意義不大,做出來也不見得能吃。 “真想?!苯纥c頭,這是實話,臉上也有切實的擔憂,“你知道接下來怎么做嗎?” 付錦衾把魚整個拎起來,說就這樣,“扔進去,炸?!?/br> 姜梨舌頭抵著嘴角,上下左右地看,“還有鱗呢,不用收拾一下?”懷疑他很有可能不如劉大頭。 付閣主在此之前從沒動過灶臺,視線在魚和鍋之間穿梭一遍,忽然道,“來個人?!?/br> 折玉、聽風立馬掀開簾子進來,應了聲“公子?!?/br> “把魚收拾了?!?/br> 誰也沒敢問你大半夜吃哪門子魚,他讓收拾他們就悶聲動手。先刮鱗后開膛,他們對這個活不是很熟,分不清哪個是內臟哪個是魚籽,里外掏了個干凈,全扔出去了。 剩下的時間就是燒油,等油的功夫付錦衾調了個漿子,按姜梨的說法,盆里倒點兒面,打個雞蛋,再加水,筷子攪一攪,水似的,一看就掛不住漿。 姜梨給他出主意,“你加面?!?/br> 面加多了就加水,水加多了再加面,等到漿子調成漿糊狀,都夠炸一盆魚了。 “看著好像還行?!闭塾裨诟跺\衾的示意下在魚身上裹了一層漿。誰也沒想起把魚腌一下,好像這東西天然就是咸的。 “扔里邊吧?!备跺\衾抬了抬下頦。 調漿子的時間太長,油鍋早就燒滾了,折玉拎著魚扔進去,滋啦一聲,全是煙!緊接著火苗不知道怎么一跳,鍋邊起火了,火勢還挺洶涌,再然后,整口鍋都燒著了。 姜梨本來就在防備著意外,一看情況不對,提起裙子撒腿就跑。 付錦衾從頭到尾從容自若,只在她逃跑時蹙了下眉,一只手拎住她的衣領,她還要往外躥,又被抓住了脖子。 “跑什么?”他垂下眼看她,腦子里跳出一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就她剛才那個速度,沖進去把她包裹收拾收拾,回對面“娘家”都來得及。 姜梨說,“不跑等著被炸死么?你沒看到那個火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