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姜染聽著這些話有些發懵,從來沒被人這么求過,耳朵里就嗡地一聲。但這時刻容不得她遲鈍,嘴上說著:“別慌,就去?!?,腳已經跨出了門檻。平靈在后面追著給她遞鞋,她跳著腳穿起來,逕直去敲對面的門。 “付錦衾!”她急道。 酆記沒馬,想要迅速到達雙山胡同只能從付記借馬。她不知道陳家婆婆傷成什么樣,不管如何,都是越快趕過去越好。付記常年都有暗影值夜,得到的消息并不比酆記晚,未過多時,付錦衾就從里面出來了。二人短暫交談,付錦衾也沒停頓,立即吩咐聽風讓他備馬,他跟姜染先行,剩下的人帶孩子坐馬車。 兩匹快馬先后于夜色中踏起一片紛繁雪花,姜染騎馬是“無師自通”,馬鞭子抽得急,轉眼間便上了大路。她沒付錦衾考慮的那么周全,臨行前還記得讓聽風帶止血藥,她腦子一頭獨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干這事兒,只朦朦朧朧跳出一個念頭:瘸腿婆婆要是救不回來,這世上就沒人知道她是好人了。 “姑娘是活菩薩?!?/br> “姑娘您是好人吶?!?/br> 那是她第一次體驗人間善意,她真心謝她,她真心接受這份真心。 她會死嗎?她能不能不要死。 這點熱燙的念頭,讓她在推開陳家大門,看到一地狼藉和一灘濃血后,心就涼了一半。 堂屋里沒人,只有被掀翻的桌椅板凳和摔碎的茶碗,蠟燭滅在地上,被付錦衾撿起來,重新吹亮。 陳家的房子簡單的一目而視,除了一張小炕,一副桌椅再無其他。姜染暗暗攥拳,搶錢就算了,還搶老太太?缺錢還缺娘?!完全不記得自己之前就干過這路事兒,還搶了不止一個。 陳家屋子不大,零碎物件兒卻不少,尤其婆婆是靠編竹筐為生,角落里常年都堆著一些竹篾,這篾子擋得格外密實,不知是風還是沒站穩,他們同時聽到一聲細微的挪動,姜染與付錦衾對視片刻,同時朝一個方向看去。 “婆婆?”姜染試探的叫。 “誰?”竹篾之后傳來一聲虛弱的問詢,“是誰來了?” 姜染向前邁了一步,聽出是陳家婆婆的聲音,付錦衾擋了一步,示意他來,謹慎掃開遮擋。 同時松了一口氣。 陳婆婆一直躲在一堆舊筐竹條之后,擋在身前的竹篾扇得極嚴,估計是擔心賊人再次回來,才刻意躲避。兩人合力將婆婆扶出,讓她靠坐到小炕上。 姜染心里一輕,嘴就輕快起來,攥著婆婆的手說,“多好,還能喘氣兒,差點以為您要沒了,流那么多血都能活,要是再年輕二十來歲,我就讓您幫我做棺材了,做棺材的人命都硬?!?/br> 付錦衾無聲瞥了她一眼,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怕天打雷劈嗎? 但這人臉上真帶著關切,脫了身上唯一一件御寒的小襖給婆婆圍著。付錦衾檢查陳婆婆傷處,發現她傷得很重,因為一力與賊人拉扯,導致腕骨脫臼,頭上還有多處砸傷,但門口那灘血不是她的。 婆婆對他二人講述前因后果。她說:“那賊人是帶著傷沖進來的,這些血是他的,我看他穿著打扮不像尋常百姓,沒敢多問,他原地緩了一會兒,發狠從傷口里拔出一枚利器,又扯了些布條將傷處纏緊,這才在我家中大肆翻找起來?!?/br> “老婆子家里只有姑娘上次給我的錢,盡數跟我一點單薄的家底合在一處,怎舍得給他,便就爭搶起來。那人雖受了傷,卻仍有一身力氣,我拽不住他,只能任由他拿著銀子走了?!?/br> 貧苦之家是受不起這種風浪的,山雨一來,便沖散了脊梁。婆婆臉上皆是困苦,紅著眼,出著神,活到她這個歲數早沒什么指望了,只可憐跟著她的旺兒,一日三餐,難有一餐飽飯。 姜染聽著難受,安慰她,“錢雖沒了,人不是還在嗎?銀子買不來命,有命才能有機會花錢?!?/br> 付錦衾暗暗給婆婆輸了些真氣,心說這還像句人話,下一刻就聽她道,“而且您還有救,實在不成,我那兒還有好棺材板呢?!?/br> 好在瘸腿婆婆知道她“瘋”,人雖不著四六,心腸卻是熱的。否則這樣的夜,這樣的事,誰肯往身上攤,躲都躲不急的。 幾人說話間,馬車便到了,旺兒第一個沖出來要往奶奶懷里沖,付錦衾眼疾手快,先將人拎住了,而后吩咐同來的聽風等人將婆婆扶進車里。 “先去醫館?!彼f。 眾人一氣兒朝屋外走,付錦衾在路過門口那灘血時慢行了一步,月光底下閃過一道孤零零的寒光,他移步走近,看到一只沾著血的流星鏢。 夜里頭醫館難尋,尤其是他們這種帶著老人的,多數都不愿救治,姜染先時還做好了挨家砸門的準備,沒成想付錦衾另有“門路”,直接將他們帶到了一間藥鋪門口。 付錦衾從馬上下來,敲門的方式三長兩短,動靜不大,門卻開了。 開門的是位山羊胡子的老者,姓馮,脾氣挺大,周身上下卻有種仙風道骨的滋味,面對付錦衾時也沒有好臉色,語氣極淡的問他,“知道現在什么時辰嗎?” 付公子一笑,“一年才來你這里幾次,偶爾貪個晚,還怪我不成?” 說完直接抬腳進門,看來是老友。 老馮沒攔他,焦與等人見狀,連忙順勢將婆婆抬進去。姜染用袖子掃干凈一塊磚,打算在門口坐等,剛在磚石上坐穩,就聽頭頂落下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