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得,得咧,不敢勞煩公子?!?/br> 折玉點頭應下,待付錦衾走后才敢暗暗呼出一口長氣。 聽風說,“你就別瞎猜了,我瞧著對門那位掌柜不簡單,你看咱們公子什么時候跟女人這般往來過,恐是——” 他留了半句,兩人心里心知肚明。 恐是江湖來客,來意不善。 付記不是一般的點心鋪,鋪內掌柜付錦衾也不是什么生意人,這里頭有一處機關密道,上下連通的,是一處名為并將的書閣,閣中至寶瓊駑鼎一直被江湖各大門派明爭暗奪。書閣與付記同體并存,付錦衾的店,開即是守,守即是開,付記是并將書閣的皮,有知道這層皮,想要揭開的,便殺了,葬在這里。不知道這層皮的,走進來吃個點心,他們也歡迎。 折玉回身看向酆記,卻沒有聽風這般憂心,一慣玩世不恭的臉上,透出一點冷意。 “怕什么,莫說一個小小的樂安,便是江湖里上三門的大派,有幾人是公子的對手?!?/br> 這樂安城不是沒來過高手,有命進來,也得看他有沒有命出去。 聽風沒言語,只知道公子自來有公子的計較。若這人只是“路過”,沒必要打草驚蛇,若是奔著瓊駑鼎而來—— 鋪子里恰好有人出來,兩人恢復常態,招呼了一聲“慢走?!?/br> 與此同時,與點心鋪一街之隔的酆記伙計,也在“關起門”來討論自家掌柜。 姜染屋里的燈已經吹了,挨了大半天的疼,又用了良藥喝了良方,便生出無限的困意。丫頭童歡在她屋里守夜,剩余幾人便坐到中庭樹下,長吁短嘆。 焦與面色惆悵地開了個頭,“現今我們已經把門主瘋了的消息傳得滿街都是了,但她這病究竟幾時能好,至今還未可知。今天她還問我是不是她爹生的,說她爹臉上也有雀斑,懷疑我跟她是同父異母的兄弟?!?/br> “門主哪有爹啊?!逼届`接口道,“她不是被師父和太師父撿回來養大的嗎?” 這個稱謂他們如今只敢私下里叫,她不記得前塵往事,他們也不敢輕易去提。 “那誰知道,自從她走火入魔后就成日介的胡說八道?!苯古c嘆息。 月色清亮,仿佛一面沉入世間的明鏡,有靜心凝神的助翼。樹影卻斑駁搖曳,于清晰中透出幾許紛雜。 付錦衾其實猜中了大半,姜染確實來自江湖,也確實刀口舔血十年,但是這人現今已經變成了一個搭錯筋的瘋子,鬧得一眾手下也跟著愁白了頭。 他們原本是跟隨她去小酆山天池嶺出任務的,誰承想中途遭人暗襲,使她錯亂了神志,門人拼盡全力殺出一條血路,隱姓埋名匯進樂安,原本準備悄無聲息,待她傷愈便離開此地,沒成想這人醒了之后就不認人了,非要留在棺材鋪里,把酆記發揚光大。 “這有什么好愁的?!?/br> 終日在后廚做飯,卻被嫌棄的體無完膚的其忍端著飯盆走出來,吃了兩口沒人吃的花生山藥漿糊粥。 “現今門主被狗咬了,應該能消停幾日,我們只管守著這個人,等她大好就是了?!苯緩那熬陀羞@個病根,十三歲時就因修習九影心法,速成太快,導致心神錯亂,瘋過好幾次。 之前有她師父幫忙壓制,過個三五十日便好了,后來師父不在了,倒是沒怎么犯過,只是每隔一段時間便要閉關調息一番,這次趕上仇家暗襲,又恰逢她調理內息的關鍵時刻,沖撞之下才又瘋了。 林令跟她的時間不長,踟躕片刻對其忍道,“這病,治不了嗎?” “治?”其忍搖頭,“你我都沒這個本事,門主那套功夫是實打實的邪路子,稍有行將踏錯便會有性命之憂,過往幾次都是她自己好的?!?/br> “可總這么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啊?!绷至钕氲浇尽隘偰А敝蟮姆N種,不無惆悵地道,“她跟狗打架——” 還偷看他洗澡,說他比焦與白,以后棺材鋪生意要是做不下去,就把他賣去畫舫唱曲兒,養活一家老小。她說得相當真誠,他也相信她能做出這么“狗”的事來。 “她這次已經好多了?!?/br> 其忍咽下一口粥,順便把吃不下的推給林令,“五年前她瘋過一次,跑到長信村偷過三十二個老太太,鬧得全村人舉著火把管我們要娘,這次還只是盯著一個老頭賣棺材,已經該燒高香了?!闭f完又是一嘆,“鬼刃姜梨,江湖第一暗殺門門主,那是何等心狠手辣的人物,千兩黃金都未見請得動她出山,瘋了以后專跟老頭老太太較勁,瘋都瘋得這么偏門?!?/br> “那確實... ...”林令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姜梨,就是隱藏在棺材鋪的姜染的真實姓名。 便如這世間人人懼怕的鬼魅魍魎,只要在江湖上一現身,必定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她這人不信因果,只計得失,刀若出鞘,必要飲血。 性情狂妄自負,喜獵嗜殺。十五歲初入江湖,便以一把鬼影雙刃名噪江湖,門下部眾三千,都是數一數二的暗殺流高手,若是為死在她刀下的人一人安排一副棺材,尋常棺材鋪做一輩子都做不過來。 結果現在打不過一條狗。 第7章 喜上眉梢 打不過狗的姜掌柜,自那日之后就瞪著一對三白眼,郁郁寡歡地在酆記養了整整半個月的傷。 三九寒月的日子,不下雪也能浸進一身透骨的寒。涼氣兒沒有眉眼高低,一徑順著脖領往骨頭里鉆。姜染揣著袖子看天,清早的日頭在天邊布下半闕殷紅,雖然凝著一團冷氣,到底映出一點別樣顏色,心思也跟著透亮起來。順著臺階一瘸一拐的拾級而下,她似吩咐似自語的道,“出去走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