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罷工了
這是自父親走后,俞琬這些年做過的最安穩的夢。她夢到自己走在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森林里,腳下是淖泥與沼澤,她艱難地抬著腿,一步又一步,在無邊黑暗里走啊走啊。突然在草叢里爬出了一條大黑蛇,蟒蛇大笑著吐著信子追著要咬她。 她拼了命地奔跑著奔跑著,忽然之間,不見天日的黑森林消失了,大蛇也消失了。周圍是一望無垠的綠色草原,草原中間有棵雪松和她招手,“過來吧,過來吧”。 她躺在樹下,暖陽透過松針照在她身上,四周都是松脂和木質的沉香。 這已是女孩高燒不退的第四個夜晚了。 或許是受了太大驚嚇,或是長期緊繃的思緒突然得到了松弛,她本就羸弱的身體和苦苦支撐的免疫系統,也像是終于被宣布特赦了般徹徹底底罷了工。 頭天早上在小床上醒來,還能懨懨地和他說兩句話,沒多久又睡著。之后就開始莫名其妙地發高燒,額頭小手都是guntang,本就巴掌大的小臉透著的不健康的紅。 女孩時而清醒時而昏睡,醒著的時候小手扯著他衣角不讓他走,做噩夢時更會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有時尖叫著“不要,不要”,有時又微微弱弱地喊著“爸爸,mama”。 克萊恩除了每日早晨監督訓練,下午處理文件的時間,辦公室幾乎都搬到了這里 — 當然會見下屬的時候是在門外。 他讓漢斯叫了華沙最好的醫生,那醫生作為被驅逐的波蘭精英階層,本是要在這幾日被送去勞動營的。 當他看到把自己直接從蓋世太保手里搶來的年輕人身上的黨衛軍上校軍銜,更是畢恭畢敬,恨不得奉獻自己畢生所學。 可進門看到俞琬的時候,醫生還是有點驚訝。如此興師動眾,大費周章,原來是要給個女人治病,還是個東方女人。 按長官全程監督的那個勁,對她應是極其上心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就不難猜,看年紀和相貌,或許是他的女友,或者情婦之類??墒羌热绱?,他們卻好像并不住在一起。 “這位小姐的身體本就底子薄,應該近期經歷過一段長時間的饑餓和寒冷環境,加之體力勞損,造成抵抗力低下和嚴重營養不良。經歷強烈的情緒波動后,觸發了免疫系統的自我保護機制?!?/br> 他給她做了個全身檢查,十分小心地斟酌著用詞。 照當今時局,這些身體問題都指向于女孩有過持續一段時間殘酷集中營的經歷。而至于情緒波動,納粹軍官和集中營女孩,絕對力量的懸殊,只有男方想不想,而不是女孩愿不愿意。 這讓他對這個和她女兒一般大的孩子生出一絲憐惜。 “小姐剛剛已經注射了退燒針。好在她很年輕,只需定期吃藥,注意保暖,保持營養攝取,不要過度勞累,近期就能痊愈?!?/br> 醫生走后,克萊恩沉默了許久。 柔弱、美麗、認真、乖巧、單純、溫順,這些都是符合她的形容詞??伤且姿榈?,她那么小,那么弱,本該是溫室里悉心培育的玫瑰。 俞琬是在第五天早上徹底轉醒的,映入眼簾的是床邊架起的一個小桌子,上面堆滿一摞摞待批閱的文件。 門口的守衛通知了指揮官,只見克萊恩穿著黨衛軍的黑色皮大衣風塵仆仆地沖進來,開門時飄進來的暴風雪和皮大衣上的冰渣子嗆得俞琬打了一個噴嚏。 這才幾天,他就生了胡茬,好像幾個月沒見一樣。 他趕忙把門關緊,脫下大衣放在衣架,剛想摸摸她的頭,又發覺自己還帶著皮手套。干脆直接低下頭,扶著她肩膀,用自己額頭抵著她的——溫度降下來了。 “赫爾曼,你是這樣量體溫的嗎?” 他高挺的鼻子險些頂著她的微翹鼻頭,薄薄的嘴唇只在她唇角幾寸的地方。他的眼睛是印著晨光的湖藍,瞳孔里倒印著她的影子,深邃到要讓人陷進深淵里去。 克萊恩現在很想吻她,而且他已經確實這么做了,趁她睡著了的時候。 “是的,我還是這樣量體溫的?!?/br> 男人低沉的呼吸打在臉上,越來越近,越來越熱。他閉上眼睛,微微側頭,試著把雙唇印在女孩柔軟如花蕊的唇角上。女孩身體微微一僵,在雪松香里,閉眼慢慢放松下來。 其實他偷偷親自己那晚,她是隱約醒著的。 等女孩適應了,克萊恩開始輾轉吻著她飽滿唇瓣的每個角落,每個細微的紋路都照顧到。男人似乎已不再滿足于此,試探著含吮水潤唇瓣,從中攫取的玫瑰甜香中卷著一絲奶味,他和癮君子般滿足地呼吸,拉扯過晶瑩的絲。 俞琬腦海里有個聲音,你們不可以的,你這樣是不對的,可另一個聲音卻在說,由著他去,都由他去。 女孩小手慢慢攀上男人肌rou緊實的小臂。此刻,她只想沉浸在這片刻的溫柔中,感受他強烈的心跳。 *德國占領波蘭后,成千上萬被認定“對納粹不友好”的波蘭精英階層,包括神職人員、官員、醫生、地主、企業主被認定“有罪”,有些被處決,還有些送往集中營或勞動營。 *今天有滿百收藏加更~滿百珠后也會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