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瓦、灰墻、老舊的木門、繞著飛蛾的路燈,寂靜的小巷,和夏天的陶浸。 笑得松散倦怠,又青春逼人。 “幾點了?” 她低頭掏出手機看了看:“十一點,我打個車吧?!?/br> “嗯……得先從胡同里出去?!彼伎贾f。 但陳飄飄卻沒動。 陶浸抬眸,以眼神詢問她。 “如果要回宿舍的話,會被記晚歸?!彼蛎蜃齑?,望著陶浸。 這……陶浸顯然有點為難,也有些抱歉。 “我不能被記晚歸,我聽說,會影響評優,我很需要獎學金?!弊詈笠痪潢愶h飄說得很誠懇,是從心窩子里掏出來的實話。 “那……” “我去刷夜,”陳飄飄想了想,“我找個地方,安全點的,你不用擔心?!?/br> 她以前也這樣,或者說很多大學生都這樣,偶爾跟室友唱k或者聚餐晚了,索性就刷夜,第二天再回去,不會被記晚歸。 陶浸把手機放下,放松身體靠在墻邊,看了一會兒埋頭找地方的陳飄飄。 她的頭發那樣濃密,襯得黑瓦像褪了色的老照片,或者說,整個小巷都像老照片,而陳飄飄身上外溢著鮮活的生命力。 倔強、執著、不服輸。哪怕她一直很安靜。 陶浸沉吟著思索了一會兒,輕聲問她:“我家,你去嗎?” 第8章 “你家?” 陳飄飄瞇眼,耳朵動動,像第一次聽人言的狐貍。 陶浸因為她的表情笑出聲,收收肩膀自墻邊站起來:“我在學校旁邊租的房子,不過不太常住?!?/br> 陳飄飄一直就知道陶浸家庭條件很好,其實陳飄飄的也不差,否則她不會注意到陶浸的華倫天奴與梵克雅寶。 爸媽沒離婚之前,她也算得上是個小公主,她的虛榮心是從她mama那里繼承來的。 也繼承了她mama一半的美貌。 她mama很愛打扮她,同學們還在比誰的糖紙漂亮的時候,陳飄飄就已經在穿外貿的套裝小裙子了。 每次阿姨們夸陳飄飄被打扮得很有品位的時候,她mama尤其喜歡她。 后來,離婚后的mama找到了更能滿足自己虛榮心的事情,那就是接受了退休的副市長的追求,將自己活成了公主。 而那個頻頻找小三小四出軌比吃飯還勤的前夫,對家庭從來就跟死了一樣,從婚前死到離異。 mama再婚后,有了新的家庭和更值得寵愛的小朋友,她們在朋友圈里參加英國的夏令營、美國的夏令營、法國的夏令營。 她也會定期給外婆打來一些錢,撫養陳飄飄。不過不能打太多。 因為她沒有工作,如果在陳飄飄身上花太多錢,副市長會不高興,有一次,mama給外婆打電話,說又跟副市長吵架了,還說那個裝死上癮的前夫怎么不給錢,明明當初撫養權判給了他。 外婆不習慣用手機,習慣性按下免提鍵,她耳朵也不太好,以為聲音不大。 因此,陳飄飄不缺錢,也不算缺眼界,她在偶爾去mama家時見過很多牌子,但她必須把mama的錢省著點花,她覺得自己像是守著一個快要見底的米缸,偶爾有細細碎碎的米粒從人的手指縫里掉下來。 那雙手是她mama的,也是她同母異父的meimei的,她們捧著全心全意的愛,從指縫里漏一點給陳飄飄。 她不喜歡從別人手里掉落下來的米,所以她說,她很需要獎學金,是真的。 那會是她自己捧著的一把米。 坐在車里,從老舊的胡同走到嶄新的都市,燈紅酒綠自她臉上紛紛掠過,很快就到了陶浸的小區。 陶浸租的小區和她自己一樣,有一種松弛感,在北城太容易被高高密密的“鴿子籠”包圍,一抬頭,密密麻麻的燈里擠著密密麻麻的人生。而陶浸租的房子很矮,10層左右,而且一梯只有兩戶,大大的窗戶,松松地掛在英倫風的紅墻上,樓間距很大,繁茂的枝葉掩映,所有的從容都指向一個底層邏輯:租金很貴。 陶浸的家在6樓,開門后有實木的清香,一聞就知道生活氣息不強。 兩室一廳的屋子,不算大,裝修也簡單,但戶型很通透,陳設擺件也相當舒服??吹贸鰜聿婚_火,因為餐桌上擺了幾本書,用來當書桌了。 陶浸給陳飄飄拿拖鞋,又簡單指了指格局,最后才把落地窗打開通通風,說:“有一陣子沒來了?!?/br> 陳飄飄在布藝沙發上坐下:“你一個人,租兩室?” 陶浸沉默了一下,在她臉上非常難得見到這么不坦率的表情,然后她說:“偶爾,我媽會過來陪我?!?/br> 煲湯什么的。 哦,陳飄飄突然想起來,陶浸怕黑,大概一個人住得少。 陶浸沒再多說,進臥室去給陳飄飄鋪床,陳飄飄跟過去,自然而然地搭把手,然后陶浸去衣柜給她找睡衣:“我穿過的t恤,可以嗎?” “在你這住,方便嗎?”陳飄飄小聲問。 陶浸蹲在衣柜前,抬頭望著她,笑了:“床都鋪好了,問這個問題,會不會有點晚?” 可是陳飄飄就是很遲鈍,她站在衣柜旁的陰影里,心跳得后知后覺,她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要住在陶浸家里這件事,她會穿她的衣服,用她的浴室,睡在她的床上,就在她隔壁房間。 很難形容陳飄飄此刻的心情,沒有多激動,但她心底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