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遠還生
越菱奚本就腿腳不便,情急奔走之下,沒走幾步,腳下一扭,便往地面栽倒。 眼看著青石板路急劇靠近,她“啊”地慘叫一聲,閉上了眼。 一雙溫暖的手托住了身體,她睜開眼,一張俊美的臉龐便映入眼簾。 她無力地推搡著,賭氣道:“完顏公子,男女授受不親?!?/br> “你說我出身富貴,可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自打出生,就是家族工具,連喜歡什么人,都由他們規定。只有你,讓我第一次感受到自由,我喜歡你的堅強,你的倔強,你的深情......讓我再也放不下,原來女人還可以為愛活著......或許是我自大,從現在開始,沒有人能再分開我們?!?/br> 王榭燕一股腦宣泄完,不容分說,便霸道地拉她入懷。煙花盛大地綻放,兩人緊緊擁抱,嘴唇貼著嘴唇,訴盡無言的愛戀。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使越菱奚一時懵了,雙目圓睜,嘴里唔唔地哼著,身子卻酥軟無力,爛泥一般任她攬在懷里。 原來女兒家的身體,是這般滋味,難怪相公這么風流。 兩人一番追逐,本就引起眾人注意,適才駐足擁吻,更不乏好事之徒,聚來觀看,可說是搶了花燈商家的大風頭。 “嘖嘖嘖,世風日下?!崩蠈W究連連搖頭,垂到胸前的胡須都翹起來了。 女兒家低著頭,羞紅了臉,一邊偷偷抬眼瞄著兩人,心想:“jiejie真是好福氣,這般俊俏郎君,可教人羨慕?!?/br> 勞工擦了擦臉上的汗,憧憬著未來:“這樣艱難的世道,也有如此美好的愛情,在前方等著我?!?/br> 眾人正評頭論足,抒發感慨,一個扎丫頭辮的小女孩子,猛地從人群中鉆出,嘴里清脆地喊著:“娘親!” 王榭燕正盡情索取著她的香舌,聽到這聲“娘親”,一個激靈,趕緊松開了越菱奚。 越菱奚撫著胸口,瞪大了眼睛,驚訝地道:“公子,你胸口好軟,好大?!?/br> 王榭燕這才想起自己的女兒身,不禁滿面通紅,抓耳撓腮地搪塞道:“那個,在下自幼習武修身......八塊腹肌,怕是嚇壞了你?!?/br> 這時小女孩跑到近前,一頭扎進了越菱奚的懷抱,扭頭向王榭燕望去,忽閃著大眼睛,怯生生地問道:“這位叔叔是誰?阿爹呢?” 提到允篤兒,越菱奚神色便黯了下去,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頭頂,道:“妞兒乖,爹爹不要咱們了。這位叔叔叫完顏斜雁,是他救了娘親和你?!?/br> 妞兒沉默了一陣,似乎接受了這個現實,反過來安慰母親道:“是阿爹不好,老是打娘親,還幾次要把娘賣了?!?/br> 王榭燕夾在兩人之間,著實有些尷尬,卻聽妞兒乖巧地道:“完顏叔叔,妞兒不會惹事,妞兒很乖,娘親就交給你了?!?/br> 小小年紀,竟似懂得了大人之間的事。王榭燕不禁心中一軟,沖口道:“以后就由叔叔照顧你們娘倆,等妞兒覺得能接受了,也可以叫我阿爹?!?/br> 越菱奚一怔,芳心猛然一顫,抱妞兒的手一緊、手心微微發抖,嘴唇輕輕動了一下,卻沒發出聲音,淚水奪眶而出,像把心頭的委屈宣泄個干凈。 “他幾次冒著兇險來救我,不嫌我貧窮,嫁過人,還帶著孩子,一再坦承愛意......可是,這份愛太沉重了,我真的配得上他嗎?” 她低下頭,心頭仿佛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內心搖搖欲墜。 幸福就在眼前,她卻如站在懸崖邊,不敢跨出那一步。 王榭燕伸出手,牽著越菱奚,越菱奚牽著妞兒。 在煙花滿開的盛大夜幕下,叁道人影手牽著手,漸行漸遠。 第二天一早,客房門響起急切的敲門聲,驟如雨點。 “誰啊?!蓖蹰垦鄤偞┥弦路?,急忙把頭發攏了一下,便溜去開門。 允篤兒出現在門口,神色復雜,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榭燕一看是他,猛地啪上門,沒好氣道:“你來做什么?” 允篤兒訕訕道:“來看看我娘子,她不在你這嗎?” “看她?還是要賣她?她當年怎么瞎了眼就看上了你?” 門外沉默了半晌,王榭燕以為他走了,打算出門,結果門一開,就看到允篤兒那張陰魂不散的臉。 允篤兒囁嚅道:“我可沒休妻,戶籍上她還是我的人......” 王榭燕眉毛一豎,道:“可你早把她棄如敝屣?!?/br> “那又如何?你跟她無親無故,到底圖的什么,還是說,你把她賣了?”允篤兒忽然面露冷笑,“你跟我還不是一樣?!?/br> 隔壁聽到吵鬧,“吱呀”一聲開了門,越菱奚和妞兒從里面探出頭,一見到允篤兒,越菱奚面色一寒,妞兒猛地縮回了屋內。 “篤兒......”越菱奚話一出口,忽然又覺得這樣叫是否太過親昵,又改口道,“允......允......” 允篤兒聞聲轉過頭去,哀傷地看著她:“娘子,我來只是想問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可否找著了去處?!鳖D了一頓,又道,“我知道我很沒有臉面,但若你無處可去的話,還可以回家......我在家等著你和妞兒?!?/br> 越菱奚聞言,心里不免感傷,一時竟有些動搖。 那個對她溫柔的允篤兒,又回來了嗎? 王榭燕舉步邁出房門,一抬眼,正巧看到遠處,幾個肩扛砍刀的壯漢正盯著這邊。 王榭燕心里有數,一把摟過越菱奚,道:“菱兒現在是我的人,妞兒也不認你了,早晚認我作阿爹?!?/br> “是嗎?”允篤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終歸于平靜,透著落寞,喃喃道:“那就好,她真是有福氣,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擾了?!?/br> 說著,他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道:“菱兒,我思前想后,這些年的錯,已經無法挽回,這是休書,以后再也不見,讓我保留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br> 這番話說得悲愴,決絕如斯。 王榭燕心中不忍,允篤兒已轉過身,踽踽行向他的命運。 路過越菱奚房間時,他朝里看了一眼,低聲道:“我也想做個好阿爹的?!?/br> 王榭燕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覺間眼眶發酸,唏噓不已。 明明他也曾那么努力,那么拼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