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會那么沒眼色的當著外人的面無情戳穿自己朋友的言語中的錯誤，或者撒下的善意謊言。

    也沒人會會自己朋友已經明確遞出臺階時不選擇順勢下來和好如初，而是選擇刨根問底的問他到底怎么了。

    “你為什么生氣…”

    “你自己想想你剛才那話…”

    “…我不知道?！?/br>
    哪怕別人和他壓著火氣解釋清楚了他為什么不應該那么說，期盼著他能認真的道歉，他也只會：“哦…”

    很少會有人能夠兼具缺心眼，口無遮攔，情商低等等毛病為一體，誒，等等，常決明就做到了。

    常決明看不懂別人的嘲諷，好幾次直言不諱的指出對方的錯誤，被以前要好的同學惱羞成怒的推倒在地。

    周耀一向護他，看他被欺負就會沖上去張牙舞爪的把那些人趕跑，像一個護崽的老母雞那樣嚴嚴實實的護著他。

    不過哪怕這樣，常決明也不會有任何感激的情緒波動，他只會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別人為他做了什么，他并不關心，除非有誰明確的告訴他怎么做，他才會像收到明確指示的機器人一樣，知道原來得這樣做啊。

    這點在他小時候很顯著，長大后他靠著周耀教他的社交準則倒不會像小時候那么討人厭了，但也依舊會因為不懂言外之意經常讓氣氛陷入尷尬。

    當然，常決明自己不可能覺察氣氛是否尷尬，但他知道周耀說過，只要大家上一秒還在說話，下一秒突然不講話了，那么肯定是因為他說錯了什么。

    這時候他就應該怎么做來著？

    “我對你們沒什么別的意見，不是討厭你們，只是你剛才講的那些，我沒太聽懂…你可以和我解釋一遍嗎？”

    他一字不漏的復述著周耀之前教給他的話語，語氣平常，內容直白，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小幅度的輕輕摩挲著。

    ——假如這時周耀能在場的話，就能一眼看出這是他思考時的慣例動作。

    在issac和他一一解釋那幾個笑話是什么意思和笑點具體在哪里后，他也按照《人類社交手冊》里的規則，十分給面子的笑了兩聲?！褪悄莻€笑聲沒什么溫度，仿佛很是不屑一般。

    “呵呵…”

    “………”

    車內再度陷入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常決明面上毫無表情，手上卻不斷摩挲著手指，啊，這個反應好像還是不對，難道這時候不應該笑嗎？那什么時候該笑呢，真難啊，又要重新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嗎？

    004

    不止常決明，其實接機的兩位和司機的心理也是如出一轍：真難啊…這活爹壓根不接話啊…

    005

    還好只是路上如此，抵達后再沒有了這種需要人際交往的寒暄。只要涉及到專業領域，常決明終于不再只是進行單音節的應付，變得侃侃而談起來。

    一天的工作結束，回到酒店時，外頭的天早就黑了，常決明的手機上依舊還是伴侶和小孩的信息。

    由于時差的關系，他這邊剛好天黑了，國內卻已經是深夜的凌晨三點多，周耀和奇奇早都已經睡了。

    常決明簡單洗漱后，認真查閱了手機的消息，點開了每一個奇奇和他嘰嘰喳喳的分享所見所聞，以及周耀發的那些細碎又尋常的生活片段，場面從外人的角度看，還有點平淡溫馨。

    除了家人的消息，還有同事的。

    自從常決明之前先在醫院工作群發出澄清消息，后又挨個挨個給自己的各路“緋聞對象”發去直白的詢問信息后，明面上的風言風語的確立刻消停了。

    而至于私底下那些暗潮洶涌，常決明一概不知，也覺察不出，比起那些，更讓他欣喜的是自那以后，之前不翼而飛的那些筆悄無聲息的回來了幾只??！

    先查看完手機消息，再一一進行回復后，差不多就到常決明的休息時間了。他睡覺之前都有一套流程的：平躺著，閉著眼睛數著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006

    等再次看到熟悉的論壇頁面，已經是在交流會的第三天晚上?！@場的交流會的頭兩天主要是理論上的座談會和演講會談，第三天則直接下實驗室。

    聚精會神了一整天的常決明回到酒店疲憊得不行，卻依舊還是按照自己的刻板順序一一褪去外衣，進行洗漱。

    和昨天一樣，在對伴侶和兒子的消息挨個進行回復后，常決明本該入睡，誰知一條突兀的彈窗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群消息。

    這個群原本是用來商量科室里的排班值班以及閑聊的群，但自從常決明之前那一次后，群就徹底冷了下來。

    發消息的是之前群里最最活躍的那位，他發的是一個論壇帖子鏈接，配文：快快來看！又吵起來了！

    發出去不到一分鐘，這條消息又被發送人連著鏈接一塊兒飛速撤回了，這明顯是手滑發錯群的預兆，不過晚了！

    那時常決明已經點進鏈接。

    熟悉的論壇界面讓他稍微愣了愣，因為工作忙碌，他已經許久沒查看這個論壇的消息，連賬號也很久沒登陸了。

    而這個貼……

    樓主名字他很眼熟，是他的伴侶周耀。隨便往下翻了翻，就能看到周耀頂著吾愛決明的用戶名分享日常，大部分都和常決明有關，剩下的就是吵架。

    明明年紀也老大不小了，孩子都上初中了，但其他人只要說一句常決明的不是，說一句不對，或者對他目前的職位，對他本人的醫術有任何一丁點質疑陰陽怪氣，哪怕有一些只是善意的玩梗和調侃，他都會如臨大敵，立刻化身一個難纏的護夫狂魔和對方爭論不休，一直到對方認輸他才停下，這簡直就像個……“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