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酒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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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 蕭玳的聲音喚停了她的動作。 一道腳步聲從牢門外大步奔過來。 蕭玳留在軍醫館外等待著,方才一見陶娘出來傳消息,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遲遲,云二背上的毒箭拔出來了!” 黎梨神思恍惚地松開手,回頭看向牢門,蕭玳跑得飛快,幾乎是撞到了牢門上,連喘了兩口大氣。 “你快回去吧,他,他……” 蕭玳臉色鐵青地喘著氣,黎梨在激寒中甚至不想再聽他往下說。 但蕭玳氣喘吁吁,朝她露了個笑。 “陶娘說,他沒有中毒?!?/br> * “失血過多,傷口又深,損及臟器?!?/br> 陶娘關上門走出來,擦著手上的血,低聲嘆道:“灌藥吧,能把藥喝進去,或許還有幾分活路?!?/br> 黎梨飛快往房里走,想起什么又急急剎住腳步:“我瞧副手撿了箭出來,箭頭都是鴉黑色,如此瘆人,云諫當真沒有中毒嗎?” “其實起初我也納罕,但反復探診過了,他確實沒有中毒的跡象?!?/br> 陶娘對著她焦慮的神色,安慰道:“或許是云二公子習武身強,扛住了毒藥,郡主不必憂慮?!?/br> 黎梨恍恍點頭,正要推門入內時,蕭玳的聲音又從身后傳來。 “陶娘!” 他遠遠舉著一物,快步奔來:“從那群胡虜身上搜出來的毒液,你快看看,營中不少將士還等著解毒救命呢!” 見陶娘手上血跡未清,黎梨先接了過來,是小酒壇一般的陶罐,她下意識掀開蓋子,往里聞了聞。 意外的是,里頭沒有任何刺鼻的藥味,反倒有種隱隱的奇異香味。 黎梨莫名覺得熟悉,多聞了幾下,卻不得其解。 對面的陶娘擦凈手了,從她手中接過罐子:“我看看?!?/br> 罐子大小算是趁手,陶娘順勢低頭一聞,立即腿腳發軟地往后趔趄,嚇得黎梨緊忙扶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 陶娘晃晃暈沉的頭,指著那罐子道:“它,它……” 蕭玳剛接穩了罐子,見她手勢,不自覺也跟著低頭,只吸了一口氣就差點犯暈跪下,幸好一把握住了欄桿。 他用力甩甩腦袋,反手就將罐子蓋上了,見黎梨望來,不忘同她囑咐道: “你別聞這個,這個藥性很強?!?/br> 黎梨攙著陶娘,疑心著自己已經聞了許久,怎么不見有任何反應。 那邊的蕭玳率先拍了案:“我回去繼續查胡虜一事,陶娘回營中照看傷員,這兒的話……” 他拍了拍黎梨的腦袋:“你守著他,有情況就通知我?!?/br> * 夜亂方止,軍中不乏傷亡,奇毒尋不到解藥,幸而陶娘能用灸法壓制一時,硬生生將許多人留在了鬼門關外頭。 蕭玳到底有幾分手段,雷厲風行盤查出了真正的賀若仁與羌搖使臣的拘禁之所,及時將人救了出來。 胡虜此次在郜州發難,多少與大弘時逢險歲、兵微將寡有關,唯恐蒼梧那邊也會出亂子,他便想寫信提醒黎析。 軍醫館的偏室,偌大的長書案上,只有他一個人坐著提筆,黎梨捧著一堆公文,偏要坐在床邊的腳榻上看。 看著看著,就很容易走了神,她轉頭望向榻上,云諫抿著蒼白的唇,氣息弱得微不可聞。 他已經昏迷將近七日了。 黎梨默自牽起他的手,輕而易舉摸到了如玉的指骨輪廓,心中又是難過。 他傷這一場,清減了許多。 桌邊的蕭玳已經寫完擱了筆,溫聲安撫道:“陶娘說他身骨底子結實,又心志強韌,多少藥都灌得進去?!?/br> “如今高熱已退,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了?!?/br> 黎梨低低“嗯”了聲。 蕭玳想了想,又道:“今日瞧著像要下雨,天色也晚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黎梨搖搖頭,抬臂枕在榻邊:“五哥你去忙吧,不必管我?!?/br> 于是房門在身后開啟,又重新閉合,室外的冷風隨之灌入少許,更突顯了屋內的冷清寂靜。 窗外烏云壓得很低,嚴密遮蔽天光,眼下還未到日落的時辰,屋內已經昏暗得要點起燭燈。 黎梨聽著角落里燈花的輕微爆鳴,稍微挪了挪位置,她將腦袋靠近云諫的肩膀,聞見他身上似有若無的花香氣。 “過往我時常嫌你話多,如今才知道,你不說話的時候,四周是這樣安靜……” 她悶聲道:“我很不喜歡?!?/br> 屋內仍舊只有燈花的小聲爆響。 黎梨緩緩上移指尖,按到他腕間的脈搏上,只有感受到這份輕微的搏動力度,才能叫她稍微安神。 “三日前,他們就說你快要醒了,我眼巴巴地守著,片刻都舍不得離開,守足了三日三夜,可你怎么還沒醒呢……” “你該知道的,我不像你那樣耐心……” 她摸著他的脈搏,越說越小聲,似乎受了不少委屈,聽著滿室的寂靜,她側首枕到榻邊,身心俱疲地閉起眼睛。 “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了……” 話音漸漸落完,指下的脈搏似乎隨之用力一震,倏然濃郁的花香氣洶涌撲入鼻間。 黎梨下意識就想抬頭,身下卻是驟然一空,她整個人立即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 失重感幾乎是在瞬間平息的,她還來得及反應,下一刻雙腳就穩穩踩在了地面上。 指下忽然就空了,她驚然想要尋找那道脈搏,一晃眼卻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廟宇的角落里。 “娘親?!?/br> 很熟悉,是她自己的嗓音。 黎梨怔愣著循聲望去,透過裊裊繞繞的香火,看到了一道披著祥云玉兔斗篷的少女身影,正跪在母親的塑像下。 是初來郜州的自己。 她看見自己對著母親的塑像,悄然低下頭,漸漸紅了耳根。 “娘親,你知道云諫嗎?” “我想帶他來見見你?!?/br> 黎梨站在寺廟角落里,恍惚看著那日的場景再現眼前,聽見自己放得輕緩的嗓音,正一字一句地向母親祈愿。 “萬盼你保佑他,無病無痛,往后余生,好事得償所愿……” 完全一樣的話語,但又有些不同。 她的目光游移,越過祈愿的自己,落到廟殿門口,那里站著一道安靜旁聽的絳紅身影。 那日她未曾注意到,云諫就站在門外。 ……他都聽見了? 黎梨此刻沒法說話,也沒法走動,只能眼睜睜看著當時的自己無知無覺,許完愿就跑出了廟殿。 殿里一下又變得寂靜起來。 黎梨悶聲被困在角落里,想著他竟然偷聽。 門外又有了動靜。 黎梨看見殿外藏身的少年理整了衣冠,邁入門檻,燃起三香,利落干脆地跪到蒲團上方。 “長公主殿下在上,晚輩云諫恭敬謁見?!?/br> 黎梨許久未聽過他的聲音,看到他如此鮮活生動的模樣,一時鼻尖微酸。 她默默望著,云諫的話語卻頓住了。 黎梨輕輕 呼了口氣,似乎隔空吹中了他手里的佛香,香灰輕飄飄地掉落地上,濺成一朵細小的圓瓣花。 云諫看見,回了神。 “殿下,黎梨方才許愿,希望我得償所愿……” 他似乎笑了下,話音里多了些輕快。 “可她是個遲鈍懵懂的,我想她應該不知我的心愿,所以晚輩斗膽,來向您說得明白些?!?/br> 黎梨看著他低斂眉目,聽到他一如既往的清潤嗓音:“殿下,我云諫長這么大,攏共就兩個心愿?!?/br> “一是希望無論世事如何變遷,黎梨都能順遂無虞?!?/br> “希望她朝朝暮暮,歲歲平安?!?/br> 黎梨一愣,順著話音輕輕屏住呼吸。 “第二個心愿是,我……” 面前的少年終于抬頭,坦蕩地笑了起來。 “我想娶她?!?/br> 黎梨對上他的笑容,眼眶微熱,喉間哽咽了下。 她想起那夜在蒙西的望塔上,她玩笑著調侃他的話:真是好沒出息。 ……好沒出息,就這點心愿。 蒲團上的云諫俯首叩了頭,卻沒急著起身,認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