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酒 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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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皇子?” 他擠到窗邊,凝著視線望樓下的人,漸漸蹙起眉:“……五皇子?” “皇子,皇子……”身邊那浮光錦中年男人喃喃幾聲,突然宛若晴天霹靂,一把拉住他,“你確定他真的是皇子?” 趙逸城實在看不慣他的一驚一乍,甩開他的手道:“我曾入過京,對他有些印象?!?/br> “完了??!” 浮光錦男人險些腿軟跌落在地。 那少年……就是他在酒家遇到的,要對方陪他玩幾天的那個??! 他竟然敢叫皇子陪玩,而且只愿給十兩……等等,那被他稱為meimei的,莫非也是位皇室宗親? 浮光錦男人面色煞白,倚著墻無法動彈。 樓下的蕭玳弄清緣由,已經亮明了身份玉牌,似笑非笑地對那些官差說道: “來啊,刀架我脖子上??!” 戶部老臣們又是驚悚叫喊:“殿下,莫要玩笑!” 樓下的官差再是膽大,也只是領了縣令拖延來人的命令,哪里敢對皇親下手,不由得踟躕著望向二樓窗口。 趙逸城心知攔不住了,面色陰沉地向身邊手下傳話,叫樓下放人進來,又踢了腳旁邊癱軟的浮光錦男子。 “快去找你兄長過來?!?/br> 門口的尖利長刀終于有了分寸,通通往旁撤開,蕭玳領著戶部眾人, 順利步入天香樓內。 里頭的老鴇早就聽見了,這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忙搬來麒麟引鳳太師椅,招呼下人備茶,不多時,堂內眾人也烏壓壓跪了一地。 蕭玳撥弄著手里的茶碗,余光瞥見一道浮光錦身影匆匆往后門閃去,才抬頭,一道烏紗官帽人影“撲通”一聲跪到了身前。 “不知五殿下大駕,微臣有失遠迎!” 蕭玳移回視線,打量著面前的烏紗帽,笑了聲:“幸好你不知,不然我豈不是要錯過一場縣府官差的攔門大戲?” 先前在房里的陰冷氣質斂了個干凈,趙逸城擦著額角不存在的汗,急切解釋道:“五殿下千萬別誤會,今日微臣碰巧在此查賊,放了話要封場子,手下的人又不懂事,這才誤攔了??!” “誤會?” 沈弈冷笑道:“狠話欺良,明刀架頸,這場誤會,你手下好大的威風,怕是平日里欺男霸女都習慣了吧?!?/br> 趙逸城一聽急了:“刀都架頸了?他們竟敢如此放肆?” 他當即回頭朝那幾個官差斥責道:“我平日是如何教導你們的?叫你們出門在外都和氣一些,萬不可驚嚇路人百姓,你們——” 那幾個官差聽了,識相地猛猛磕頭:“是屬下糊涂,屬下糊涂!” “少在這兒演戲!” 沈弈看得生厭,走向趙逸城逼問道:“若你真的這么憐愛百姓,那常家村苛征田賦一事,又該如何解釋?” 趙逸城滿臉寫著不明白:“大人說的是……” 沈弈招招手,傳來常家村的老村長及村民:“圣上親定新政,本意是為利民減賦,但你們幾位說說,如今常家村的田賦情況如何?” 幾人才知蕭玳是五皇子殿下,誠惶誠恐地跪下去,半句假話都不敢講: “回大人們的話,新政出來之后,常家村的田賦只多不少?!?/br> “往年田糧盈余還算富足,但是近年來,家家戶戶為了繳納田賦,都耗盡了存糧,還要采草藥、獵野味、典賣家當地彌補空缺……” 天香樓外早已聚集起了圍觀的百姓,有些晨起趕集的農家聽見他這一番話,也高聲應道。 “何止常家村,我們方家村也是如此!” “對??!我們周家村子也是如此,蒙西縣城之內,苛征田賦的村落是不是太多了些!” 一時之間議論聲紛起。 趙逸城覷著蕭玳的神色,委屈得搶地高喊:“五殿下英明!微臣實在無辜!” “自古以來,每鄉每村總有些二流子繳不上田賦,那都是因為他們怠工懶做,不好好耕耘,才害得莊稼年成不好!他們繳不上賦,怎么能怪到微臣頭上來?” “蒙西縣城何其之大,每年能順利繳齊田賦的農家,數之不清,殿下千萬不要聽信零星幾人的言語,就貿貿然冤枉了微臣??!” 他說著說著,甚至當眾抽噎了起來,似乎當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些農家知曉殿下生疏稷麥,分明就是想要撒謊蒙騙,博取殿下的同情,好減了自家的田賦,還請五殿下明鑒啊……” 常家村的老村長聽他這般顛倒黑白,氣得聲音都在顫抖:“你個狗官,你……” 沈弈安撫性地朝村長點點頭,轉身面向趙逸城。 “這些農家連氣話都說不利索,而趙縣令你伶牙俐齒,究竟是誰更擅長撒謊,豈不了然?” 趙逸城抬起袖子佯裝擦淚,底下的眼神卻變了變:“大人,我實在冤枉……” “冤枉?” 沈弈掏出一疊拓文,摔到他面前的地上:“這一沓是常家村的田疇界碑拓文?!?/br> “我們幾人親自去過常家村,瞧得清楚,那兒攏共也就百十畝耕田,可田壟邊的田疇界碑上,至少標著三四百畝的田地?!?/br> “村民們耕著稀薄的百畝農田,卻要分攤近四百畝地的田賦,哪能不吃力?” 沈弈順勢蹲到趙逸城跟前,指著那沓圖紙道:“趙縣令,活人會撒謊,但死物說不了謊?!?/br> “平白無事的,你讓百姓們背負了數倍的田賦,到底意欲何為?” 聞聲,周邊百姓瞬間炸開了鍋。 “我們的賦稅,竟是翻倍多繳的?” “怪不得……往年哪有那么辛苦,如今一點余糧都存不下來!” 趙逸城萬萬沒想到,能叫他們翻出田疇界碑來。 村里的田地,他確實多報了數倍有余。 那些界碑言文生澀,讀書人都不好看懂,更別說大字不識的農家百姓了。于是當年,上頭的田疇界碑分發下來后,多出的那些他也沒太在意,只是就地選了個隱秘處做掩埋。 誰能想到,這些錦衣玉食的京官們閑得發慌,竟然在荒山野嶺里將它們翻了出來! 他一時恨得牙癢。 沈弈:“說吧,為何要給百姓們翻上數倍的田賦?” 趙逸城握了握拳,很快又冷靜了下來:“五殿下,各位戶部的大人,還請明察??!” “這些拓文,說是從田疇界碑上拓的,但那界碑的真假實在難辨……只要選塊差不多大小的石料,刻字描紋,輕而易舉就能夠冒充真碑!” 趙逸城抬起頭來,言語誠懇:“五殿下,指不定是那些村民為了騙您減免稅賦,鐵了心思想要誣蔑微臣苛征?!?/br> “這些,說不定都是他們私自偽造出來的界碑,拿它們來做偽證,微臣跳進黃河都難洗清??!” “還請殿下慎重,萬萬不可輕信……” 蕭玳自問在京中也算閱人無數,早就領略過不少官員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卻沒想到這小小的蒙西縣城也有如此人才。 若非他親自去了常家村一趟,他都快要相信這人的鬼話了。 沈弈聽得拳頭硬了又硬:“活人撒謊,死物造假,趙縣令,針對你的冤家可真是多?!?/br> 趙逸城當真哭了兩聲:“微臣長在蒙西,確實有些世仇,很容易招人報復……” 沈弈冷眼看著他演,好半晌后,不急不忙從懷里摸出一張紙來。 “那此物呢?” 趙逸城抹著眼淚抬頭:“什么?” 他一定睛就頓住了動作,強作鎮定道:“這……” 沈弈抖開了手里的圖紙:“桐洲鄉的田疇圖紙?!?/br> 他笑了聲:“說來也巧,若不是我們幾人一時興起,順著這張圖紙行路,恐怕也不會發現,你將大片無法耕種的山林畫成了農田,算進了常家村的田地總數里?!?/br> “常家憑空多出的三百畝農田,就是由山林冒充的?!?/br> 沈弈悠悠站起了身,居高睥著他:“界碑可以造假,但這張田疇圖紙是你們縣城上交給京城的,還蓋有你縣令的官印,板上釘釘,無法造偽?!?/br> “趙縣令,你夸大村里的耕地數額,害百姓們平攤了數倍田賦,此事無從抵賴,我勸你還是盡早坦白吧?!?/br> “你到底想做什么?” 趙逸城再也無法演下去了。 田疇圖乃計稅所用,他作偽一事屬實,但被人查出來卻屬于意外。 他忍不住咬牙:“幾位大人還真是好興致,微臣竟然不知,世上還有人會拿田疇圖到鄉間,作導行路……” 蕭玳擱下手里茶盞,撐肘看他:“這么說,趙縣令是肯認罪了?” 天香樓外的百姓們丟進了菜葉,高聲喊道: “快認罪吧!狗官!害我們多繳了數倍的田賦!還錢!” “我們起早貪黑,耕那兩畝薄田容易嗎……” 有人憤憤道:“不知蒙西有多少農家遭了他的罪,砍他腦袋都不過分!” “對啊,砍他腦袋!” 趙逸城跪在原地,聽著成片的罵聲,竟然忽地笑了起來。 這聲詭異,滿樓的人都靜了一瞬。 趙逸城再也沒有方才的怯懦委屈勁了,拍拍衣袍,閑適站起了身。 蕭玳不動聲色地把手按到了劍柄上。 趙逸城沒有妄動,仍十分恭敬地朝他拱了拱手:“五殿下?!?/br> 他搖頭嘆氣道:“真是不巧,三殿下受了傷,去了行宮靜養,許久未與我聯系, 所以我未能提前知曉你要來蒙西……如今真是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br> 戶部的老臣們直覺不妙,紛紛圍到蕭玳身旁,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趙逸城笑道:“我能想做什么?殿下是真龍后裔,我是黃土子民,我自然是要拱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