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酒 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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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玳怔了幾息,反應過來后卻更加怒不可遏:“荒謬!” 他手里剩下的樹枝直接抵上云諫的喉頸,恨不得立即給他捅個對穿:“你們認識七年,吵了七年!你以為輕輕巧巧一句喜歡,就能把我忽悠過去?” 云諫微退一步,蕭玳卻緊跟著迫近,那尖頭樹枝當真不留情面,轉瞬就在云諫頸間劃了道口子:“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瞞騙我!” 云諫頸間刺疼,他蹙起眉,直接抬手折斷了對方的樹枝:“我瞞你什么了?” “我自問行事光明,從未對你有過隱瞞?!?/br> 他將半截尖枝用力擲到對方身后的草地上:“這么多年來,吵歸吵,可你自己說說,她什么時候在我面前真正吃過虧了?” “她推給你的那些課業,你自顧不暇來找我幫忙,我哪次不是攬了她那一份就埋頭寫?” “那些乏味無趣的廟會宴席,你叫我去,我哪次不是問明了她會去,才肯答應你 的?” “還有,我這只左耳,”云諫指了指自己的疤痕,“那日你不是也在現場嗎?你怎么不多想想,當時你都沒反應過來,為何我想也不想就撲上去了?” “七年里頭,樁樁件件,我的私心都擺在了明面上,難不成你也與她一般遲鈍嗎?” 蕭玳的腦子里實實在在空白了良久。 二人站在溪邊,茸長的蘆草順著和風彎伏,蓬松的草絲沾濕溪水,直起時水滴如珠串,映著月光晶瑩清皎。 他忽然想起有一年的中秋夜。 宮廷盛宴,邀請了不少達官世族,觥籌應付間乏累漸起,他借口送母妃回宮,提前抽身離開了虛笙浮竹的宮殿。 剛入御花園,就有成串的銀鈴笑聲傳來,他怔怔望去,只見黎梨抱了只紙鳶站在花叢間,趁著夜風將它放上了星空。 雖然星點湛湛,但紙鳶的身影仍舊難以看清。 可她依然玩得笑意嫣然,輕紗衣裙飛舞,晚風牽直了她手中的銀線,她站在花堆里輕輕扯幾下,那根細細閃閃的銀線就好像不是連著紙鳶,而是連著圍觀者的心頭,拉得他們心跳亂上幾拍。 他聽見自己的母妃笑了聲:“瞧瞧花園里那群少年,誰會不喜歡遲遲?” 蕭玳當真看了看,御花園里都是借口醒酒的少年人,或坐或站,果然都在看著那個專心望天的少女。 他當時不以為然:“大約只是從未見過有人半夜放紙鳶罷了?!?/br> 而今想想,他怎么會忽略掉不遠處亭邊的云諫呢? 當時云諫半邊身影都隱在了亭檐下,卻遮掩不住清冽眸子里的光點,望向花叢里的少女時,淺淺帶著笑意。 他自幼習武向來警覺,但在那夜的御花園里,他甚至沒有發現蕭玳在他身邊站了許久。 蕭玳回想起來,臉上表情都麻了:“你竟然……” 麻了好半晌,他一言難盡地問道:“你喜歡她什么?喜歡她貌美?” 云諫語噎:“……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個什么垃圾?” 蕭玳面色依舊麻木:“少裝了,都是男人,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分明就想將她吃得死死的?!?/br> 云諫:“……都是男人,你看我的眼神,難道不知道是我被她吃得死死的?” 蕭玳冷笑了聲:“開什么玩笑,你十八般武藝,而我們家遲遲手無縛雞之力……” 云諫再次打斷了:“那是我家藏庫的信物?!?/br> 蕭玳一頓,轉眼看他。 云諫對上他的目光:“今日在廂房里,你不是覺得她掉出來的玉佩很熟悉么?” “那是我家藏庫的信物?!?/br> “你家……” 蕭玳忽然啞了,緩緩睜大了眼。 旁人或許不知,但他常年與云諫待在一處,卻是清楚得很。云家幾代人的軍功都積攢在藏庫之中,無論從哪種意義來說,都是云家最能拿得出手的誠意。 云諫停了停,又說道:“先前調遣蒙西城防軍時,你不是問我為何拿的是官憑而不是魚符嗎?” “因為我的魚符也在她那里?!?/br> 蕭玳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手里握著的半截樹枝也松了力道,慢慢杵到了草地上。 云諫神色十分坦蕩:“若我只是貪圖美色,我會把所有能給的都給她嗎?” “我們相識這么多年,你多少清楚我的為人,今日索性就把話都攤開了,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蕭玳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眼前的好兄弟太過坦誠,甚至坦誠得叫他覺得不好以“舅哥”的身份去為難他。 但他仍覺得十分不痛快。 許是天底下哥哥的心思都一個樣,他甚至想回去寫信問候下遠在邊關的黎析,好順道與他同病相憐。 蕭玳憋屈了少頃,勉強抽回理智,悶聲道:“罷了,若是遲遲也中意你……” 這幾個字剛出,他卻意外地發現云諫身上的氣息改變了。 似乎被戳中了痛處,對方方才的從容鎮靜驟然削減了許多,透出底下的無奈與迷惘來。 蕭玳瞇起眼,仔細琢磨了番。 遠處的火堆旁適時穿來笑聲,二人回眸望去。 黎梨不知道給沈弈塞了個什么果子,染得他滿手紫紅色漿汁,還騙得他用這雙紫紅的手去擦臉,好好的探花郎不多時就成了花臉貓。 小郡主笑得眉眼彎彎,不知蘸了些什么,抬手又往他臉上添了道綠色,而后笑得更開懷。 瞧著那邊的動靜,蕭玳突然又痛快了。 他就說呢,他們家養得水靈靈的白菜,哪是別人那么輕易就能拱走的! 蕭玳徹底展了顏,丟掉手中的樹枝,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拍拍云諫,似嘆非嘆:“你也看到了,可不是我這做舅哥的為難你啊?!?/br> “我們家遲遲自幼跟著姑母長大,見多了男女風流,對此習以為常得堪稱遲鈍,她對感情界限十分模糊?!?/br> “凡是她不討厭的,又待她沒有惡意的人,她都愿意與之好好相處,所以說啊——” 蕭玳嘖嘖兩聲,抬肘頂了頂云諫:“你別看她待你親近,但指不定在她眼里,你、我、沈弈,壓根就沒有區別?!?/br> “你任重道遠??!” 云諫聽著這番話,緘默良久。 須臾后他的面色也不見有什么變化,還拔起地上那根尖頭樹枝遞給蕭玳,好聲回道:“你不是要捉魚?” 蕭玳滿腹疑慮地接過樹枝。 這狗賊轉性了不成? 若是以往,云諫聽見他這樣陰陽怪氣,少不得是要回嘴相譏的,怎么今日聽了就乖乖地沒回應了? 莫非這就是對未來舅哥的孝敬? 蕭玳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游魚吸引了過去。 溪水清涼,幾塊方沉的石塊砌在溪間,他懶得脫鞋挽褲,索性撩袍踩在石塊之上。 少年常年在習武場上滾打,練就了一番手疾眼快的好本領,當那條無知無覺的游魚梭水而近時,蕭玳的樹枝已經穩穩地要將它一擊必中了。 然而——“撲通”一聲水花濺響。 岸上不知擲了些什么下水,驚得那游魚跳起甩尾,就那樣避開了蕭玳的樹枝,甚至因為動作太疾,幾下擺尾就濺了蕭玳半身濕淋。 蕭玳扯著濕答答的褲子,愕然往岸上看。 云諫手里仍拋著幾塊小石頭,臉上的惡劣笑容很難說不是一種報復。 蕭玳還未反應過來:“你做什么?” 云諫斂起笑容,滿臉無辜:“那是草魚,她不愛吃?!?/br> 蕭玳百怒交集:“我愛吃??!” “滾滾滾,你滾回去!” * 云諫早就想回柴堆了。 黎梨坐在一截短短的橫木上,擦凈了一小堆果子,見他回來,遠遠給他拋了個。 云諫抬手接了,指尖一點就能觸到果子上殘余的溫熱體溫,還有依稀的花香氣。 ……酒藥的事情,還是要與她說清楚才好。 他在黎梨身旁的草地坐下,對方順勢看來,有些驚訝地抬起他的下巴:“你脖子上怎么了?” 怎么無端多了兩條血線? “蕭玳弄的?!?/br> 黎梨微一愣神,伸出的手就被他牽住了。 她低頭望去,云諫伸展著長腿坐在草地上,仰臉看她的時候活似受了委屈的犬類。 “他說你不喜歡我?!?/br> 云諫捏著她細巧的指節,輕聲告狀。 黎梨聞到二人身側縈繞沉浮的花香,笑了:“喜歡啊?!?/br> 云諫眸光微動。 而后他又低下了眼簾:“……那沈弈呢?你喜歡他么?” 沈弈? 光是憑哥哥的那幅畫卷,她就很難討厭他。 “也喜——” 云諫不讓她說完,將她拉到了草地上:“……罷了,一起坐會兒吧?!?/br> 黎梨難得乖順地應了。 都沒再說話,耳畔蟲鳴鶯啼,柴火里偶爾輕聲爆燃,二人 交疊的衣袖里十指柔和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