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來人是葉星。 見到對方面容的紀懷鈞愣了下,有點分不清這個時候出現的,究竟是葉星本人,還是那個邪靈。 葉星比六年前長高了些,眉眼也不似從前溫和,透出一股詭異的邪性。 紀懷鈞沉默片刻,他想,事已至此,再去糾結這是葉星還是邪靈,都沒有意義了。 只是這人半夜來此,是為了什么? 紀懷鈞想不通,只聽幽幽大殿上傳來一個令他惡寒的聲音:“既然回來了,何必躲躲藏藏呢?” 那邪靈笑了笑:“別躲了,我知道你在。自你上島,我就感受到了你的存在?!?/br> 紀懷鈞沒有動。 “你還是像從前那樣固執,冥頑不靈?!?/br> 那個聲音在空蕩的大殿上不斷回響,聽得紀懷鈞有些不適。他摘下斗笠,將自己的三根頭發綁在上頭,單手結印,甩手飛了出去,那邪靈果真追了上去。紀懷鈞腳尖一點,身輕如燕地離開了神殿。 他賭贏了。 邪靈如果真能從他上島開始,就捕捉到他的氣息,那么它一定不會說這種多余的話。 它一定會對自己發起進攻,一步兩步三步,像玩弄掌中之物那樣,一點點擊潰他的防線。 邪靈享受這種折磨別人的快樂。 但它今天沒有,這必不可能是它大發善心,而是它虛張聲勢。 邪靈的力量變弱了,它連紀懷鈞的這點小把戲都分辨不了。 紀懷鈞急急而奔,直到抵達月光下的神像。 他還沒有近距離觀察過這個石像。小時候,他只能遠遠地跪拜,大一點,他又不屑于來此處?,F在,他就站在石像腳下,仰頭看去,才發現上邊早已斑駁不堪,風雨侵蝕的痕跡隨處可見,有好幾處裂縫幾乎快到攔腰折斷的程度。 看來他最開始的猜測沒有錯——石像既是邪靈滋生的源頭,也是禁錮它的唯一存在。 可一旦邪靈突破石像,侵占rou身,復生為人,那它便能生生世世逃避天道秩序,人間將永無寧日。 紀懷鈞想起年少時,在海邊聽到的陌生的聲音。 “行遠自邇,篤行不怠?!?/br> 紀懷鈞已經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有先人指引。 他明明已經遍尋名山大川,只為求一個解決的辦法,可如今卻陷入了僵局。 他快要走投無路。 紀懷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再次打量著這個神像,甚至伸手摸了摸那個飽經滄桑的石面。那石像上的裂紋到處都是,連底座都不曾幸免。如水的月光落下,那些裂紋猶如一道道傷疤,猙獰可怖。 紀懷鈞摸著摸著,忽然感到了不對勁。 其中一道裂紋,實在是太過整齊,不像是被自然風化,倒像是,被利劍劈出來的? 紀懷鈞猶豫了一下,朝那裂縫里邊摸索片刻,竟真給他摸到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符紙。他愣了愣,那符紙接觸到他的掌心,竟自動解開了封印,變化成一張信箋。 紀懷鈞心跳如鼓。 映入眼簾的字跡非常清晰,字體飄逸不羈,可見寫信之人心性之灑脫。 “甲辰年七月,流火之日,吾欲往東海降魔,遇海上風浪,不得已至此。碧穹之濱,孤懸海外,有良港千頃,船桅連天,百姓多善,其樂融融。然,吾觀島上神像,雖圣潔清明,仍有異變隱憂。因其屹立百年,歲歲受香火洗禮,日日聞八方之愿,或善或惡,或悲或喜,或恐或憂,七情雜至,六欲攢聚,易生邪靈?!?/br> “吾與族長謀,愿助其驅邪除穢,被拒,無功返。且東海降魔之事不得再拖,吾須即刻動身,乃留書族長,事畢之后,吾必再至。族長再拒,個中緣由不詳?!?/br> 紀懷鈞突然很想笑,寫這封信的人,應該很有意思。 “老太爺怒之,劍鳴九霄,無奈之下,留此書藏于此處,他日若神像生變,后來者當有解救之法?!?/br> 信箋再次發生變化,字符相融,結成圖畫,紀懷鈞定睛一看,竟是一個劍陣。 那劍陣玄妙,九轉回環,陰陽順生,大化歸一,捭闔無窮。 說錯了,這個人很有本事。 紀懷鈞將這劍陣記下,那信箋再次回歸平靜,上頭只剩幾行字—— “若見此信時,回天乏術,有緣人自可前往翎雀宮玉山派,請當時掌門相助?!?/br> “惟愿諸君歲歲安康。翎雀宮,李逐流,敬言?!?/br> 紀懷鈞看到最后,那信箋便成為了一根鶴羽,再也沒了動靜。 李逐流是誰呢?他在多少年前寫下的這封信?又是怎么偷偷藏進這個石像,而不被發現的?練成這個劍陣,就能降服那個邪靈嗎? 一時間,種種疑慮浮現在紀懷鈞心頭。 可他沒有來得及再想——那個邪靈追來了。 “紀懷鈞,你讓我好找啊?!?/br> 葉星的臉上終于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善意。 紀懷鈞勾起嘴角:“那不好意思了,有緣我們再見?!?/br> 他縱身一躍,跳入無盡的大海之中。 月光搖晃,黑暗的大海深處,依然危機四伏。 第142章 紀懷鈞差點沒能上岸。 那邪靈的力量雖說已大不如從前, 可這里畢竟是它根源之所,上至雷電云雨,下至海浪漩渦, 皆是它cao控的范圍。 紀懷鈞在滔天的巨浪中不斷掙扎, 意識浮沉之間, 他仿佛聽到那個聲音對他說:“向我臣服吧,向我由衷地祈禱,只要你說出來,我便成全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