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斂了情緒，道：“育魔葉，對凡人或是仙家來說，是種子，但對魔族來說，卻只是一片葉子。種子破土而生，與那落葉歸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br>
    曹若愚在剎那間聽懂了：“您的意思是，那個夫子有可能，是個魔？但，但他身上明明長滿了那種東西?！?/br>
    “老頭兒只是告訴你第三種情況，可沒說那人是個魔?！?/br>
    曹若愚撓撓頭：“文長老見過識廣，若是他看不出來那人是人是鬼是魔，那我鐵定也看不出來，那就暫且認為他是人吧?！?/br>
    他苦惱極了：“可這樣的話，談了這么許久，問題怎么解決呢？”

    老先生不言，從懷中摸出一個圓圓的物什：“這個給你?！?/br>
    曹若愚接過來一看，更是訝異：“一個雞蛋？”

    “好東西，老頭兒親自養的雞，生的蛋?！?/br>
    曹若愚望著手中那圓不溜秋的雞蛋，有些為難：“那是要我煮熟了給他吃嗎？”

    “當然，好東西，吃下去才大補?！崩舷壬鷫旱土寺曇?，“我每日給你一個，不出七日，一定能治好他?！?/br>
    曹若愚傻了：“吃雞蛋，就能治好？”

    “你剛剛還說我像個神仙，神仙的雞蛋，怎么會普通呢？”老先生似是在打趣他，曹若愚看看手里的蛋，再看看對方，還是一臉為難的樣子。

    “你偷偷給他吃，別說是我給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崩舷壬狳c著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樣，若是治不好，也不會有人發現?！?/br>
    “那要是治好了呢？”

    “治好了，就算文長老妙手回春?！?/br>
    曹若愚思來想去，覺得這個辦法挺好的，至少以他的腦袋瓜來說，沒有很明顯的紕漏。

    “好?！彼兆∧穷w蛋，認真點了點頭。

    老先生拍拍他的肩：“那回去吧，他們都在等我們呢?！?/br>
    “嗯?！辈苋粲迶v著他的胳膊，“我扶您?！?/br>
    “我走得動?！崩先藰泛呛堑?，抬頭望著那斧劈刀削的懸崖，還有那嵌在中央的明月，忽悠著，“小若愚，老頭兒再和你說個秘密?！?/br>
    “嗯，晚輩聽著?！?/br>
    “老頭兒年輕的時候，在一間道觀里修行，那觀里的師父給老頭兒我取過一個道名?！彼那楹懿诲e，但說起那個名字的時候，仍有些感懷。

    “聽聞道名不可與外人言?！?/br>
    老人沉默片刻，笑著：“那便不言?！?/br>
    “但既然是秘密，我不跟別人說就是了?！辈苋粲抟哺?。

    他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好奇的。

    而后他便聽見風中傳來一個名字——

    “詹致淳?！?/br>
    第27章

    老人的聲音蒼老厚重，如山間晨鐘暮鼓，穿越重重歲月，輕輕敲在了曹若愚心上。他不知為何愣了下，接著就笑了起來：“好特別的名字，感覺很高深莫測?！?/br>
    老人擺擺手：“高深莫測，談不上?！?/br>
    曹若愚只是笑笑，不曾言語。

    他們又一次回到了那間陋室。

    歷蘭箏揉了揉腫痛的眼睛，輕聲道：“我給你們收拾一下，這地方太簡陋了，只能暫時委屈你們打個地鋪?！?/br>
    “不簡陋?！辈苋粲薨参恐?，“天為蓋，地為席，也很快意?！?/br>
    歷蘭箏笑了聲，又忍不住要哭，她捂了下口鼻，哽咽著：“晚上冷，你們注意別受涼?！?/br>
    曹若愚點頭道：“我們沒事，就是老先生年邁，可能——”

    “老頭兒也不礙事?！闭仓麓竞苁谴葠?，歷蘭箏垂下眼簾，又覺得萬分對不起他：“那您隨我來?！?/br>
    “好?！闭仓麓境呷?，順便拍了拍曹若愚的肩膀，對方挺直了背，懷里那顆雞蛋動了動，他又趕忙捂住，不敢有太大動作。

    好在屋內昏暗，并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反應。

    歷蘭箏舉了根蠟燭，走到東邊墻角，曹若愚這才看見那里原來有扇側門。這峽谷深長狹窄，所有的房屋依山而建，自然也是東西窄南北長的結構，加上入了夜，屋內昏暗，這才讓人感覺這屋子十分的小。

    歷蘭箏打開側門，那里還有個小房間，剛好夠放一張床和一個木柜。床腳有個扶梯，向上是個一人寬的天窗，曹若愚估摸著上面還有兩個差不多的房間。

    歷蘭箏打開柜門，抱出一疊被褥，有些為難：“這是我們臨時落腳的地方，東西不多，你們——”

    “沒關系，我和文長老睡一個被窩?！?/br>
    曹若愚話音剛落，文恪就不輕不重地搡了他一下，他嚇壞了，生怕對方把那顆雞蛋打碎。

    年輕的劍客本想把雞蛋放在隨身的靈囊中，但又怕那里面東西太雜，把雞蛋壓碎，就揣在懷里，等睡覺前再找個地方放好。文恪見他弓著腰，還以為打疼他了，終是沒多說什么。歷蘭箏也無心追問，將被褥分了分，幾人便各自入睡。

    曹若愚和文恪睡在二樓南邊那個屋，在某位夫子的正上方。屋里沒有床，只能鋪個褥子，勉強睡下。那床褥還是夏天的薄褥，并不厚，被子也一樣。曹若愚將自己的外袍脫下，蓋在文恪那邊，就仰面朝天規規矩矩地躺著。

    文恪奇了怪了：“你什么時候睡覺這么老實了？”

    “??？”曹若愚不明白他為何這么說，“我以前不老實嗎？”

    “你說呢？”文恪躺在他旁邊，莫名想起這人以前總是擠著他，往他這邊貨，睡一覺起來，他不是在對方懷里，就是在對方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