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說呢?”文恪莫名來氣,一把推開他,曹若愚不明所以:“怎么了嘛?” 文恪更是生氣,但更多的,還是一種羞赧。 他已過了而立之年,雖說修仙之人不易老去,但這身高也不可能再長。 曹若愚才十九歲。他們第一次見面,這人剛剛十七歲。 文恪不知為何,心頭發悶,發酸,發苦。他道:“我都三十二歲了,你也一口一個文長老,懂不懂尊老愛幼?居然敢嘲笑我長不高?” 曹若愚連忙解釋:“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文長老你看著哪像三十二歲的人呀,比我都小?!?/br> 文恪不答話,清了清嗓子:“走吧,別讓歷姑娘等急了?!?/br> “好?!辈苋粲拮匀欢坏胤鲎∷母觳?,文恪卻抽開了手:“我自己能走?!?/br> “那不行,摔著怎么辦?”曹若愚仍緊緊地抓著他,“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背你走?!?/br> “我不需要你背?!蔽你∮悬c擰巴,像是在和人置氣,曹若愚愣了愣,腦海里靈光一閃:“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沒事的,我大師兄還抱著我師父轉圈呢,我背你走一段路,這有什么?” 文恪聽他提起薛聞笛,登時板起臉:“那你師父和你大師兄什么關系?我跟你又是什么關系?” 曹若愚又是一怔,順嘴說道:“師徒關系啊?!?/br> 文恪狠狠剜了他一眼。 曹若愚也不懂他執拗什么,忙解釋道:“就算他倆現在在一起了,那他們最開始也是師徒關系。我和你也一樣的,就算你現在比我大,輩分比我高,但這不妨礙我照顧你?!?/br> “胡說八道!”文恪轉身便走,但他確實看不清前路,曹若愚生怕他摔到溪水里去,只得走在靠水那一側,一手護著他,但又不敢碰,只能懸空圈住他。 文恪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是紅透的耳朵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好在夜幕漸至,眼前昏暗,文恪覺著曹若愚應當沒看見。 只是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又難以忽略。 文恪側過臉看他,曹若愚正目視前方。 天黑了,他本來就有眼疾,哪怕這人近在咫尺,他也看不清對方神色。 文恪落寞不已。 他不知道,曹若愚其實看得一清二楚。 年輕人有個地方沒想明白。 他素來認為文恪心靜,雖說也會與他們這些小輩玩鬧,但骨子里仍是沉靜豁達的,不至于因為年紀或是身高的事情而與自己置氣。 是為什么呢? 曹若愚偏頭,又看了看文恪。對方微垂著眼簾,抿著唇,一言不發。因為看不清,他的眼神多有些呆滯死板,算不上靈動??扇羰怯幸唤z光亮照進他的眼里,那雙眼睛又水盈盈的,無辜又可憐。 因著這雙眼睛,曹若愚總覺得文恪很容易受欺負,哭起來一定特別讓人心軟。 “前面就是了?!蔽你∧X子很好使,走過一回的路可以完全記住,不必麻煩別人來撈他。 “哦哦?!辈苋粲尥屈c了燈的矮樓,假裝順其自然地將手搭在他肩上,文恪怔了怔,終是沒有拒絕。 因為年紀和身高的問題,跟一個小年輕,尤其是個二不愣登的小年輕置氣,實在是沒面子。 文恪不說話,曹若愚就當他氣消了,也高高興興摟住他。 文?。骸啊瓌e得了便宜還賣乖?!?/br> 他說得生硬,曹若愚只當沒聽懂:“文長老,你不會真生我氣的,你之前答應過我?!?/br> “嗯?什么時候?” “睡你床上的時候啊?!?/br> 文恪根本記不得這回事了,曹若愚卻已經行動起來,徑直推開了那扇木門。 文恪有苦難言,只得作罷。 第26章 屋內陳設十分簡單。 一張竹床,一方矮小的木桌,還有一口掉了漆的紅木箱子,歷蘭箏就坐在上頭,兩腿撐直,不言不語,老先生則是坐在屋內唯一的一張圓凳上,一個看上去十分憨厚樸實的駝背男人舉著根蠟燭,立在他旁邊。那豆大的燭火根本照不亮這方寸之地,忽明忽暗,幾人的神色也都晦暗不清,難以言說。 曹若愚只感到撲面而來的沉默與壓抑。 “怎么了?”他問,“是不是很難治?” 歷蘭箏搭在紅木箱子上的手倏地攥緊,深吸一口氣,才緩緩說道:“文長老,請您再看看吧,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br> 文恪詫異:“很棘手嗎?” 老先生不言,只是拈著長須,似是在沉思,文恪直覺此事不簡單,快步走向屋內那張床,曹若愚緊隨其后,順手接過了那駝背男人手中的蠟燭。光亮傾斜,照出了床上那人蒼白的面龐。 他約莫二十幾歲,長相周正,氣質儒雅,乍看之下,與常人并無不同。曹若愚低頭一看,只見那人脖頸側似乎有道藤蔓似的東西,他指著那邊說道:“文長老,這是什么?” 文恪本欲替人診脈,聞言,便收了手,湊近去看,曹若愚也將蠟燭舉近了些。文恪的指腹輕輕按壓著那道紋路,可那淡綠色的圖案卻像是活過來一般,如枝葉伸展,如血脈鼓動,勾出一片繁復花色。 文恪蹙眉:“曹若愚,幫我把他的被子掀開?!?/br> “好?!辈苋粲迲?,歷蘭箏也走了過來,神色有些呆愣,說話也怔怔的,不似平時:“怎,怎么樣呢?” 曹若愚掀開棉被,那人的衣襟卻是被解開的,袒露著胸膛,一大片綠色幾乎爬滿他整個身軀,如山中老樹,枝繁葉茂,仿佛風一吹,就會沙沙作響。曹若愚看傻了,文恪也愣在原地。只有歷蘭箏還在小心翼翼地問:“還好嗎?錢爺爺說他脈象平穩,沒有性命之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