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小若愚?！笔┪聪乱庾R地握了下藏在劍袋中的斬鬼刀，那把刀依然沉睡著，沉重不已。

    老頭子，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他臉色微沉，握緊了手中破夜，說道：“曹若愚，鬼也不可怕，長得都和我家那個死老頭差不多?！?/br>
    “??？”曹若愚掌心冒汗，小聲嘀咕著，“我覺得老鬼主一身正氣的，可不是鬼?！?/br>
    施未不答，劈斷面前數道虛影：“我去前面給你們開路?！?/br>
    “三——”

    曹若愚剛要說話，被文恪抓住了手腕：“曹若愚，小心?！?/br>
    他持劍，劍鋒狠狠撞上了某個金屬形狀的東西，發出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悶重聲響。

    那是劍。

    虛影里，藏著真實的人。

    曹若愚提了心，將文恪護在了身后。

    第9章

    施未緊緊追著那虛影，林葉紛飛，耳畔陰風呼呼作響，嘲弄的笑聲自四面八方傳來，無孔不入。他蹙眉，劍鋒刺破迎面撲來的冷冽寒光，只聽那暗處人影笑問：“哪來的俊俏小郎君？怎地闖進別人家里來都不打聲招呼？”

    施未沉聲：“我來找個人，找到就走?！?/br>
    “是嗎？”那人咯咯直笑，“那可要，看你本事了?！?/br>
    霎時間，數道勁風掠地而起，高大的樹木變換方位，伸展開來的枝椏猶如結實粗壯的手臂，構成了一座密不透風的監牢。施未壓下氣息，持劍劈向自左側攻過來的虛影。那影子卻在被擊穿的那剎那分裂為兩半，上半部分疾疾略過劍身，直撲施未面門，對方側身，反手一劍，那影子再度分裂，如黃泉幽火，高高掛在了樹梢。

    施未看見了，那影子，有一張笑臉。

    血色的唇角彎成一道上弦月，眉眼像是藏著兩道鉤子，滲人恐怖。

    而此刻，影子盤成了一個球形，沉默地在樹梢搖晃著，周身散發出暗沉綠光，襯得那張笑瞇瞇的臉更為陰森。

    施未左手結印，指尖靈氣凝結，輕輕覆于右手手腕上，破夜劍光大作，如天光破云而出，照徹四野。他大喝一聲“破”，數道劍光直逼那些鬼魅虛影，夜幕被撕裂，風聲如浪翻滾，虛影一道高過一道，平地拔起了厚重幕墻。施未的劍光被逼退，像是碎裂的星子，散落各處。

    “就這點本事？”暗處之人調笑著，突然發了狠，“那就拿命來吧！”

    “砰——”

    張何的劍被擊飛，整個人重重摔下，原地滾了兩圈。

    “小師弟！”曹若愚大喊，張何掙扎著站起來，避開那張牙舞爪的虛影。曹若愚沖過去將他拉起，反手挽了個劍花，將那些煩人的玩意兒打散。

    文恪忽覺耳側傳來一縷若有似無的熱氣，他猛地朝右側轉位，“刺啦”，尖銳的獠牙咬破了他的外袍，肩膀上繡著的紅蕊白梅隨風飄落，春意凋零。文恪不得已抽劍相迎，那虛影極為敏捷，凌空躍起，健碩的身軀沖破寂靜長夜，直直朝他沖了過來，文恪持劍橫劈，不想，那虛影格外沉重，劍鋒竟被直接壓彎?！皳渫ā?，文恪躲閃不及，被壓倒在地，后腦勺重重撞在了地上，疼得他眼冒金星。他勉力定住心神，自己的劍鋒已在頸下，稍有不慎，就會劃破他的經脈。而身上這虛影，睜著一雙金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似是要將他活活咬爛。

    這是，一只老虎？

    文恪本就不善戰，自小便被保護得極好，如今便完完全全落于下風，根本掙脫不開。那老虎的瞳孔中閃著金色微光，獠牙緊緊咬著他的劍，溫熱的涎水一點點落在他的手背上，再滾落至耳側。文恪欲以靈氣相逐，卻發現自身靈力根本無法運轉，那老虎周身籠罩著的黑氣不斷吞噬著他身上散發出的靈氣。

    “糟了?！蔽你“档啦缓?，只覺身上的重量愈發沉重，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明輝降下，正中那老虎命門。黑氣暫退，曹若愚屈膝，抬腿踢中了自己的劍柄，明曙的劍尖又沒入幾分。老虎吃痛，一聲長嘯，震動山林。文恪只覺自己被一股大力直接拽了起來，頭暈眼花地撲進了某個懷抱。他的鼻子撞在了曹若愚肩上，疼得他小聲悶哼，不想，對方抱他更緊了：“沒事了沒事了?！?/br>
    年輕人緊緊箍著他的腰，文恪大半張臉都埋在他胸前，有些呼吸不暢。他只能攥住曹若愚的衣襟，稍稍推了下，曹若愚召回自己的佩劍，抱著他往后退了兩步：“怎么了？”

    “悶死我了?！蔽你√鹉?，剛巧撞進了曹若愚憂心忡忡的眼神里。

    這個人，他算是看著從天真少年郎慢慢成長至今，即便年歲漸長，修為日益精進，這人也是副簡單模樣，相信邪不壓正，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從不為任何事情憂慮，從不向任何挫折低頭。但現在，竟也有這般的眼神，就像爛漫的春光里突然下了雨，漫山遍野的水汽，氤氳著淺淡的憂愁。

    文恪突然轉過頭，靠在了他肩上，沒有再看他。曹若愚抱著人，單手持劍，且戰且退。張何撿回了自己的劍，與他會合：“四師兄?！?/br>
    “你看清了嗎，小師弟？”曹若愚微微蹙眉，張何愣了愣：“看清什么？”

    “不宜久戰，他們會耗住我們的?！辈苋粲迚旱土寺曇?，“跟緊我?！?/br>
    就在他擊中那虛影的一刻，他看見匍匐于地面的藤蔓全都往同一個方向撤離，那黑氣亦是如此。

    放出去的寵物要回籠，籠子的那邊站著的，必定是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