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許天一直就奇怪,怎么會丟了一顆子彈!她原以為是田元凱開槍打了不該打的人,隱瞞未上報,沒想到居然是被呂新拿走了。 寧越問:“然后呢?你們兩個就開始同流合污?” “干嗎說那么難聽?我們不過是志同道合而已!” 呂新不知道是想當磊落的英雄,還是知道掙扎也沒用,看到鑒定結果居然全招了。 “老田說過會幫我處理好摩托車,不讓人找到我,后來我打聽了一下,他們通緝的確實是個男的,也就信了他。沒想到那輛車還在!甚至連血跡都在,這也叫處理干凈了?呵呵,男人的話最不可信?!?/br> 許天問她:“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把田元凱打成那樣,甚至瘸了一條腿,他怎么可能不計前嫌,跟你成為朋友?” “識時務者為俊杰,他識時務??!我把子彈寄到他家,他可能嚇到了吧,以為我在威脅他?!?/br> 寧越無語極了,“你還把那顆子彈寄給他了?就這樣你們都能成為男女朋友?” 呂新美麗的臉蛋上笑容洋溢,“他跟你們不一樣,分得清是非。是他追來調查我,我們才發生沖突,而且我沒想殺他,不然霰|彈槍直接對著胸口開,他有幾條命都保不住啊?!?/br> 許天一愣,呂新居然承認了跟田元凱是男女關系! “那你跟你小姨父朱輝呢?又是什么關系?” 呂新眼神復雜,“我跟他嘛,亦師亦友,也談過一段時間,可我發現他很蠢,也很愛心軟,老田更符合我的要求?!?/br> 在她的講述中,朱輝是個變態,對她好是想跟她發生關系,還引誘她抽煙喝酒,地理老師的死也跟朱輝有關。 “他給我講了好多故事,像仙人跳啊,黑寡婦啊,他還說女孩子可以發揮自己的優勢。還說李老師退休后,日子過得更清閑,問我咽不咽得下這口氣,可我真把人弄死了,他又緊張兮兮,一副膽小鬼的樣子,讓人瞧不起,還是老田膽子大?!?/br> 呂新大概放飛自我了,毫不掩飾地講著她如何把兩個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寧越問她:“為什么要殺孫春苗的父母?” 她居然一臉正氣地回答:“我在替這個世界清理垃圾,要不是他們不停壓榨,孫春苗會當雞嗎?要不是他們去勒索,她沒準能跟那個叫莫杰的傻子結婚,可他們把什么都毀了。兩口子才四十來歲,有手有腳,不去干活,要靠賣女兒養活自己,這種廢物沒有活著的必要?!?/br> 許天:“說說那天的詳細經過,你為什么要去孫家?” “我因為朱輝的事去找孫春苗,到她家時,孫春苗跪在堂屋,她的混蛋爸正在一一細數他們對她有多好,可她卻不聽話?!?/br> 呂新輕笑一聲,十分不屑:“他的語氣讓我想起我爸媽,尤其是我媽,她也是這樣細數著他們對我多好,為了我做了多少不想做的事!花了多少錢!可我沒讓他們生我下來,也沒讓他們做這些事,他們從來不問我需要什么,結果都成為我做的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許天輕嘆一聲,這樣的家長可太多了,遇上呂新這樣偏激的孩子,肯定會出事。 呂新表情十分無奈,好像受了很大委屈:“這些大人太不講理,不怕告訴你們,沒能把我爸媽弄死是我一生之憾!可我爸媽躲得遠遠的,不敢再見我,那天我看著孫春苗跪在那里乖乖聽訓,手突然癢癢起來,一個沒忍住就把她爸媽給砍了?!?/br> 她說得輕松自在,就像在說看見兩只蟑螂,上去一腳踩死了一樣。這種平靜的語氣讓人毛骨悚然。 寧越不由看了許天一眼,居然真像他們最開始猜的,是把孫春苗爸媽當成她自己爸媽了,她在發泄! 呂新打開了話匣子,不管別人愛不愛聽,都一徑說起來,把她如何砍的,對方如何想逃,她如何捂住嘴往脖子砍,又如何分的尸,說得詳詳細細。 寧越跟許天還不能打斷,都得一一記錄下來。 寧越擔心許天一個新人受不了,本想換人進來。 許天沖他微微搖頭,她是法醫,什么血腥場面沒見過。 等呂新說得口干舌燥,她遞上一杯水,“孫星一家人呢?你居然有那么多時間去踩點,制造意外?” 呂新詭異一笑,“老田沒招嗎?這事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干的?!?/br> 寧越大驚:“什么?田元凱跟你一起設計殺了孫星一家四口?” “沒錯,那天我并不知道老田在旁觀。一時沖動殺了人,我本想把那兩口子的尸體埋進院子里,然后放把火把房子燒了,我還囑咐孫春苗找地方避一避風頭,可她呆滯過后,居然說自己能解決,還說謝謝我幫她,是我讓她生出了勇氣。我也挺高興的,沒想到她這樣的懦夫居然覺醒了,我就問她要怎么解決,她說她要把這事誣陷給孫星,要不是孫星負了她,她早就嫁過去過上好日子了。我一聽就樂了,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甚至還想幫她??伤f她自己可以,我是城里人,在村里走動容易被人發現,讓我趕緊走,我就信了她。臨走前,她要給我下跪道謝,說我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br> 呂新盯著許天的眼睛,“我不知道我算不算英雄,但她確實很感謝我,她說她雖然難過,但我像是搬開了壓在她心上的大石頭!她說這話時,我原以為她是可造之才,哪想到不過是塊朽木,居然把尸塊隨便一扔,見到警察就承認人是自己殺的,你說她蠢不蠢,我還真信了她想把這兩條命誣陷給孫星!” 她嗤笑一聲:“你們問我為什么不出面?呵,這么蠢的人,我為什么要救她?還得搭上自己才能救?我可沒那么偉大,這都是她自找的,那就自己受著吧!” 許天嘆口氣:“她把你留在現場的痕跡都清理干凈了,你能想象出她都做了什么嗎?她重新拿起刀砍了已經變成尸塊的父母,甚至可能用血洗了你觸摸過的地方,才沒留下你的腳印和指紋。她被父母壓榨,看到你除掉他們,她可能有短暫的輕松,但以她的性格過后只會是無盡的悔恨和自責。呂新,她本來在掙扎,你有很多種幫她的方式,卻選了最糟糕的一種,直接把孫春苗推向地獄?!?/br> 呂新哼了一聲:“隨你怎么說吧,不過是馬后炮?!?/br> 寧越道:“小許說得沒錯,呂新,你也是她自殺的原因之一,你自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去替她報仇,對嗎?” 呂新又是一聲冷哼,好像不屑承認。 寧越接著道:“田元凱又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會幫你去殺孫星?為了刺激?還是說他也覺得虧欠孫春苗?” “為什么非此即彼?不能都有嗎?真以為那個瘸子是什么好人?他說他很羨慕我可以騎著摩托車四處游蕩,還跟我說他在單位有多不自在,行動時用了幾顆子彈,都得寫報告。其實我并不想他辭職,在刑偵隊有內應,是多刺激的事??!不過還好有莫書記在,又能讓我們賺到錢,又能找找樂子?!?/br> 許天看著她意猶未盡的表情,長嘆一聲:“找找樂子?奪去別人的生命在你眼里居然是樂子?你可真是變態中的變態?!?/br> 呂新冷笑起來,“我早就跟你說過,別拿你自己的三觀來衡量別人,我是不是變態,你說了不算,都是他們自己找死!” 寧越又去審了朱輝。 呂新這位小姨父都快哭了,“她都招了?全都說了嗎?一開始我確實故意引著她做壞事,是我失德敗行!可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她陰惻惻看著我的時候,我都怕哪天會被她埋到犄角旮旯里?!?/br> 許天問他,“你有沒有鼓動她去殺李老師?” “沒有啊,是她一直跟我抱怨被老男人sao擾,我才說想弄死他,但我說的只是想,從沒想過去實施。小新卻說干就干,在那個地理老師退休后就把人弄死了!” 朱輝唉聲嘆氣的,“警察同志,小新不招的話,我真不敢開口,我怕??!她簡直不是人?!?/br> 寧越:“你不是很喜歡她嗎?” “我確實喜歡過她一段時間,可我們沒那事后,她也不叫我找別的,我在車站找了個女孩,她立馬舉報我。后來又說幫我找了人銷案底,可我知道就是她舉報的??!她就是個瘋子,我根本不該招惹她?!?/br> 許天沒想到他嫖|娼被抓居然是呂新舉報的,忍不住道:“最后一句說得非常對,你是忘了你有妻子,而呂新是你妻子的外甥女了嗎?十幾歲你就朝她下手,怕不能得手,還拉她墮落,她變成這樣你覺得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我確實做錯了事,可我……我沒想過殺人啊,呂新她本就是這個樣子,我可沒說鼓動過讓她殺她爸媽。你們想啊,她連她親爸親媽都敢殺,我哪兒管得了她。對了,你們大概不知道,當年她想住我家,主要是我家有電視,最新款的那種,她爸媽怕耽誤她學習不肯給她買,這也是她怨恨他們的原因之一,你說這種孩子,怎么教也教不好,她變壞也跟我沒關系,生來就是壞種?!?/br> 第98章 消失的子彈28 朱輝情緒激動地說了很多,“我確實不是什么好人,原本想把她當個小情人,可后來我受不了了。呂新一直在監視我,哪怕她開始跟那個瘸子交往,也不肯放過我?!?/br> 寧越道:“她去你家時才多大?你管不了她?” 朱輝長嘆一聲:“她都敢給她爸媽下藥,我哪兒管得了啊。她十五歲時就敢搶劫!你敢信嗎?那天我給她洗衣服,見她兜里的錢都快頂我半個月工資了,就問她怎么回事。她居然拉我去搶劫,我不敢去,她還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當時后悔得要命,怎么就接手這么個燙手山芋!我本來想送她去高中寄宿,再考一個遠一點的大學,慢慢疏遠,可她不肯啊。她一不高興就跟我說,在我家感受不到溫暖了,她還說覺得我們像她爸媽一樣煩人,我當時就毛骨悚然。我真怕她會對我和她小姨動手,更怕她會傷害我家小達,我只好哄著她寵著她,生怕她不高興!她無聊了就愛找事,還讓我買摩托車教她騎,不過飛車搶劫的事我只跟過兩次,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別的同伙?!?/br> 他越說越無奈,“她在公路上撞死過人,是故意的!人家走在路邊,又沒擋著她。而且她還覺得不過癮,還想攢錢買輛汽車?!?/br> 許天越聽越氣,變態殺人犯都是同一個殺人模式,呂新顯然不是,她是單純覺得好玩才去搶劫,撞人,簡直是天生的惡魔。 朱輝說:“我也想過報警揭發她,可她太狠也太聰明,一次不成功的話,她不會給我第二次機會。而且跟她搞在一起的瘸子在公安局有人,好像還是領導,你說我哪兒敢啊,生怕人家制造個意外,讓我們一家三口都死無全尸?!?/br> 這些事呂新小姨和表哥朱達都不知道,朱輝摸了摸漸漸稀疏的頭發,“你們是不知道,這幾年我這壓力有多大,哪怕被你們帶到局里來,我也不敢說,這才拖到現在。萬一她無罪釋放,或者她那個后臺沒揪出來,我還是得倒霉!” 呂新對朱輝不知是占有欲,還是真有感情,此時她對他十分鄙夷,“他就是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而且他太自大了,我沒動他們一家真不是因為他,是因為我小姨和我表哥!他們雖然蠢,可是真心對我好,我再煩他們也不會朝他們動手,倒是朱輝,遲早是我的刀下魂!田元凱也不夠聰明,不過他年輕也能干,殺孫星一家時可沒給我少出力?!?/br> 她不再掙扎,盡情表達著對朱輝和田元凱的不滿。 田元凱之前坦蕩的樣子,讓許天和寧越以為他已經全招了,可沒想到孫星一家人的死居然跟他有直接關系。 可他卻委屈起來:“我可沒動手,只是幫著呂新打打掩護,她拿走了我的子彈,還寄到我媽單位,這是恐嚇啊,我能不聽她的嗎?” 許天出了審訊室不由吐槽起來:“看來他們一個個都覺得自己理由充分,是被逼無奈?!?/br> 呂爸雖說早跟呂新斷了聯系,但還是不時打電話來詢問案情進展,等他得知呂新說把孫春苗爸媽當成了他們,才動了手,他長嘆一聲,直接掛了電話。 案子基本查清楚了,各種細節還需要核查,許天卻有些奇怪,她問寧越:“寧隊,你說呂新到底是不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沒有感情的那種?我看她這個變態勁真的很像,可她又好像有感情,她會因為父母不夠關心她心生怨懟,會因為她小姨和表哥對她好,就放過他們?!?/br> 寧越嘆息一聲:“這誰說得清楚?再厲害的心理專家也不敢說自己能看透人心,呂新這種人就是極度自私冷血,不把別人當人?!?/br> 許天:“也對,她喜歡尋求刺激,那這個刺激的閾值會越來越高,所以她從下毒發展到搶劫,再發展到飛車搶劫和撞人,然后又開始殺人分尸。跟田元凱狼狽為jian后,又開始制造意外,她的殺人手法不停在變,她在進化?!?/br> 寧越道:“沒錯,她的手法越來越安全,就像她給孟檢察官設的局,如果成功的話,咱們就算懷疑她,也沒有任何證據?!?/br> 賀局聽完事情經過,唏噓不已,“提前大練兵還真是莫書記先提出來的,看來他是想把你們刑偵隊給拖住,讓田元凱跑,他自己也做好被查的準備。寧隊,你這舊案查得太是時候了,要不是你打草驚蛇,讓他們自亂陣腳,這事可能真就成了陳年舊案,這些人的胃口越來越大,以后還不知道會闖出什么大禍!” 他越說越后怕,決定等練兵結束就開始整|風。 因為有莫書記這個級別的,這事省廳也來人核查,又有紀檢委的人一起,細節太多,又要推翻舊案,等到練兵結束,案子還沒查完。 許天帶呂新的小姨李茹去醫院做了全身檢查,果然查出了她身體里某種重金屬元素超標,導致她身體和腦子都很遲鈍。 呂新也終于承認給李茹投毒的是她而不是朱輝。 許天傻眼,“你不是說她對你很好,你不會害她嗎?” “我沒害她啊,自從我表哥坐牢后,她像祥林嫂一樣,整天嘮叨,有事沒事就跑去監獄門口轉悠,我這是在幫她,一點藥而已又不會死,渾渾噩噩的反而更開心啊?!?/br> 呂新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許天知道她的邏輯和三觀都和正常人不同,沒必要多費口舌。 等李茹知道呂新跟朱輝的事后,居然沒有太驚訝,只淡淡道:“真的嗎?我以前懷疑過,可我家小新那么好,朱輝也貼心得很,我怎么敢往那方面想呢?居然是真的?他們還殺了人?” 她說著說著突然激動起來:“是不是他們鼓動我家小達殺人的?對,肯定是這樣,小達一定是跟他們學的,都怪我,為什么要讓她住進來,她就是個掃把星!害了我,還害我家小達?!?/br> 李茹哭了半天,想見見呂新,問問清楚,走到門口又打了退堂鼓。 許天剛把人送走,寧越又叫她幫忙聯系呂新父母,“她說她想見見他們,有話要說?!?/br> 許天無奈道:“上次聯系時,呂爸直接就掛了電話,呂媽一直沒消息?!?/br> “再打一次,通知到就行了,來不來看他們自己吧?!?/br> 呂新爸媽到底沒來,倒是田元凱mama來了好幾次。 田元凱是單親家庭,他媽才五十多歲,今年剛退休,就已經滿頭白發。 寧越以前在小飯館里見過她,跟許天感嘆,“田mama以前可沒這么多白頭發?!?/br> 許天道:“他說一步錯步步錯,還說是被威脅的,可又跟呂新不清不楚,被打斷腿也沒怨言,看來呂新這種罌粟花對某些群體很有魅力啊?!?/br> 寧越想到以前的老田,很想說他只是誤入歧途,但張張嘴到底沒說話,從看著呂新分尸,卻不報警不吭聲開始,田元凱就已經不再是那個嫉惡如仇的刑警了。 田mama找到寧越,哭著道,“我知道那顆子彈的事,是寄給我的。小凱說是因為他查案子被壞人威脅了,馬上就能把壞人抓住,不會有危險,我就信了。怎么還跟殺人犯扯到一塊了?他不可能害人,小凱哪怕不當警察了也特別熱心腸,我們院里人都喜歡他,他不可能犯錯,不是說他是功臣嗎?還是因公負的傷,怎么全變了?這到底怎么回事?!?/br> 田元凱似乎羞于對田mama說他跟呂新的事,只含糊著說查舊案牽涉到他,去不了深圳了,田mama自然急了。 寧越雖然不想戳破田元凱的謊言,但這種事也不能撒謊,不告知實情的話,家屬還以為有冤情。 等田mama聽完后呆若木雞,半晌才說:“寧同志,我能見見那姑娘嗎?” “沒必要,老田已經都交代了?!?/br> 田mama哭著走了,胡東有些不忍心,但到底只是送出了門,他回來道:“老田肯定是有把柄在呂新手里,又被搶了子彈,又害怕自己家人被她害了,才跟她同流合污,反正我不信他會主動干壞事?!?/br> 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在安慰他自己,跟田元凱共事過的人,都不肯相信他會當莫書記的狗腿子,更不敢相信他跟連環殺人犯同流合污,甚至還有男女之情。 可事實就是事實,局里把所有人徹查一遍,又開展各種思想學習。 寧越感嘆:“還好只有這兩個蛀蟲,不然咱們局里恐怕要有大變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