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才下午六點半,許天看了眼檔案上的地址,決定馬上去找人。 這老嫖客姓楊,是原木材場的車間主任,因為嫖|娼的事,又正好趕上他們木材廠改建,他丟了工作,就把家里老房子收拾出來開了小賣部。 小賣部在南城區,許天趕到時,正有孩子圍著冰柜在買雪糕,老楊比照片上顯老得多,發際線后移的厲害。 他的小賣部規模也很小,冰柜不大,上邊還蓋著厚棉被,看來保溫能力不怎么樣。在他身后也就四五平方米的地方,貨架上的東西都很簡單,跟供銷社自然沒法比。 等人走了,許天才推著自行車過去,“買瓶水?!?/br> 老楊頭都沒有抬,甕聲甕氣地說:“沒有水,只有汽水和冰袋?!?/br> “那來個綠豆雪糕吧!” 老楊從冰柜里拿了雪糕遞過來,看到許天的臉后,他態度大變,馬上揚起了笑臉,熱情地說:“天兒熱,快坐下歇會兒?!?/br> 他說著從身后摸出個小板凳來,放在許天面前。 許天自然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殷勤,不過她是來辦公事的,帶著警員證,自然不懼這種老色棍。 她付了錢,拿著雪糕坐到板凳上,低聲問:“老板,你叫楊興,四五年出生對嗎?” 老楊嚇了一跳,屁股剛坐穩,又蹦起來,“不是,你誰??!” 許天直接出示警員證:“市局的,有點事要問你?!?/br> 老楊一下子站直了,剛才眼神里的猥瑣一掃而光,他忐忑極了,盯著許天的臉問:“同志,我沒犯事啊,一直老老實實的,您找我什么事?” “八五年年底,你曾經被請到市局協助調查,還記得這回事嗎?” 老楊尷尬極了,搓著手,“那什么,這都多久的事了,我再沒犯過,真的……” 他說著突然覺察出不對勁了,“不對啊,同志,我也算是跟你們打過交道了,你們警察不是不能單獨行動嗎?你怎么一個人來的?我再看看你的警員證?!?/br> 許天笑道:“我一個人來,只是請你幫忙,問你點事。兩個人來,就需要把你請回市局了,需要我再叫位同事過來嗎?” 老楊忙擺手:“呵呵,那倒不用,我就是怕遇上騙子,雖然您看著不太像,但我也得謹慎點,是不是,我兒子快娶媳婦了,我怕再傳出點不好的事來。您有什么要問的趕緊問,咱就不用去局里了?!?/br> “你還記得孫春苗嗎?” 老楊臉都黑了,“那能忘了嗎?那姑娘是個狠人啊,把她爸媽都給宰了,聽說切成一塊塊到處扔!我現在想起來還后怕,那時候看著她不言不語的,誰承想這么狠啊。我當時就跟她閑聊幾句,她就套我話,知道我單位在哪兒,把我給舉報了?!?/br> 說完他又忙補充:“那什么警察同志,我不是說我沒做錯啊。我就是覺得這姑娘心眼忒多了,也夠狠,光顧過她的,好像她都給舉報了?!?/br> “光顧?”許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老楊更緊張了,“我說錯話了,沒別的意思。我肯定是做錯事了,這不是也受到懲罰了嗎?姑……同志,您到底想問什么?” “跟孫春苗在一起的短發女孩,你還記得叫什么嗎?” “???短發?”老楊搖頭,“我不記得了,就記得因為這事把我叫你們局里問了半天?!?/br> “好吧,那我從頭問,你是在哪兒跟孫春苗聯系上的?” 老楊皺眉:“是她爸在車站外邊攬客,我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他女兒,還以為他就是男老鴇,就去了那一次?!?/br> 許天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把他當時的筆錄復述出來,老楊苦笑:“我就是嘴賤啊,人家那女孩是去他們出租屋看房的,長得是真漂亮,身材也好,我還以為她跟孫春苗一樣也是干這個的,就問了問價,結果被那姑娘打了一巴掌。這事挺丟臉的,我也沒說。反正你們不是已經把火車站那些暗娼都搗毀了嘛,她要真是,你們肯定早逮著她了?!?/br> “你被打了一巴掌,居然就這么算了?” 老楊先是猥瑣一笑,被許天犀利眼神一掃,又尷尬道:“我怎么會跟漂亮小姑娘計較,再說她打得也不疼?!?/br> 許天瞬間明白了,人家姑娘生氣惱怒,在他這種變態瓢蟲眼里,沒準還是情趣了。 老楊信誓旦旦地說:“我真就去了他們那兒一次,不騙您,當時那個男警察兇得很,我哪兒敢對他撒謊。我提那女孩也是被你們熬得頭昏眼花,把什么都說出來了?!?/br> “是嗎?我把你的筆錄都看了,沒發現你暈頭轉向,反而覺得你被抓好幾次,還挺驕傲?!?/br> “那可不敢!我……我就是去過幾次派出所,但你們局里還是不是一樣的,我真不敢撒謊?!?/br> 許天想找到短發女孩,目前沒有其他線索,也許她跟孫家有什么瓜葛也說不定。 “你什么時候打烊?跟我回局里,我們有畫像師,你只要說那女孩的長相,他就能給你畫出來?!?/br> 老楊苦著一張臉:“不用了吧,這都多久的事了,不是后來孫春苗自殺了嗎?這案子早完了。那女孩就是過去租房的,一看太亂就跑了,正好走的時候被我撞見,我就多了句嘴。其實我都忘了她長什么樣兒了,真沒法幫你們畫?!?/br> “那你還記不記得,她穿的什么衣服?身上有什么明顯特征?” “很普通的黑棉襖,褲子也是黑的,特征?就是短頭發,臉特別白,倆大眼水汪汪的,眉毛也濃?!?/br> 許天冷哼一聲,“還說不記得人家長什么樣兒?這不說得很清楚嗎?” 老楊尷尬起來:“我也就記得眼長得好看,瞪我的時候特別狠,上來就一巴掌,脾氣可不小?!?/br> 許天堅持請他回去幫忙畫像,“明天上午我約好人,你能到嗎?還是非要我再找位同事,拿著公函來請你?” 老楊嘆口氣:“我是真不想去啊,我真改了,萬一讓人看見,再傳出不好聽的話,對孩子不好?!?/br> 許天剛要再勸,他又低聲說:“警察同志,我再給你透露個小道消息,你就別讓我去了吧?!?/br> 許天怔了下,“什么小道消息?跟我說的案子有關嗎?” “就是那個短頭發大美女啊,我在一中附近見過她,頭發長了點,但肯定是她。腦后扎了個小撅撅,穿著白裙子白襪子跟黑涼鞋,還挺時髦的?!?/br> 許天更無語了,“你不只記得她,還又在附近見過?那你不早說!” “我這不是怕惹麻煩嘛,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說得越多,你們更得把我帶回去審了,公安局那地方對我們老百姓來說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還是少去的好?!?/br> 老楊此時一臉誠懇,“警察同志,您就別為難我了,要不您跟我去家里看看,喜字都貼上了,馬上要娶媳婦,你說這時候我再傳出點事,不合適啊?!?/br> 許天本想帶他去找人,聽他這么說也知道不妥,萬一被人發現,傳出去,影響的不只是老楊孩子,還有那個短發姑娘。 萬一人家真跟孫家沒關系,只是倒霉被老楊這個老色棍記住,還在錄口供時說出來,被警察找上門,那可太倒霉了。 “說說具體情況?!?/br> 老楊一聽這話,知道許天應該不會強求他去找人,也松了口氣,“好好,我說,就是在一中東門碰見的,那兒中午有擺攤賣飯的小販,那天我媳婦不在,我路過那塊,就說買個盒飯回家湊合一下。結果就看見她了,她當時打了我一巴掌,我肯定認不錯。再說這姑娘真挺好認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見,你要是打聽肯定也能打聽出來,就說最好看的那個就行。我還聽到有人喊她老師,她冷著臉跟人家點頭?!?/br> “喊她老師?沒帶姓嗎?” “我沒太聽得清,你到中午飯點過去看一眼就知道了,那片學生多得很,聽說食堂只給住宿生做飯,他們就都跑出來吃,亂著呢,我其實連老師倆字也沒聽清,就見學生很恭敬地跟她打招呼?!?/br> 他不好意思地笑:“我還湊近看了兩眼,她早不認得我了,還以為我排隊買餅呢?!?/br> 許天又讓他詳細說對方五官,可惜老楊只記得眼睛很大,人很漂亮,根本描述不出來。 一中的老師,這個范圍一下子就縮小了,也不算一無所獲。 許天謝過老楊,給他留了電話,“再想起什么記得打給我,這可是立功做好事,有重大線索還會有獎勵?!?/br> 老楊本來覺得自己好幾次前科,還是那種不光彩的事,這個女警察肯定對他很不屑,聽見這話,不由興奮起來。他接過許天遞過來的便簽,連連點頭。 許天確實對嫖客很厭惡,可她是警察,對方已經接受了懲罰,她沒必要把態度都寫臉上,能用還得用。 等她回去后,又找了孫春苗的檔案出來,上邊只寫著高中輟學,沒寫具體在哪個高中上的,看來只能明天再查了。 第二天早上,許天找到寧越,匯報自己的收獲,寧越卻瞬間黑了臉。 “你一個人去找有多次前科的嫖客?我不是讓你這一周先別出去嗎?” “寧隊,你擔心的是田元凱對我不利,可現在不查舊案了,而且昨天傍晚你正跟他在店里喝酒,我很安全啊?!?/br> 寧越怒道:“小許,看來我真不該把你當刑偵員,就算是刑偵員都得兩個一組出任務,你一個人跑過去?這是什么急事嗎?就不能等一等嗎?” 許天自知理虧,可她想在田元凱走前把這事查清楚,“寧隊,是你要求我查舊案的,我也是一時心急,再說我昨天不是去工作,是私下回訪!” “那更不合規了!”寧越沒好氣地說。 “好吧,我改!但我要查的也不能耽擱!寧隊,我想先確定一下孫春苗在哪兒上的高中,跟這位一中的老師有沒有接觸。一中是市重點,孫春苗自己在口供里說過她學習成績很好,只是沒提在哪兒上的學?!?/br> 寧越嘆口氣:“確實是市一中!你的調查方向是對的,值得表揚,但一個人單獨行動,還不跟我打招呼,這是錯上加錯!再這樣的話,小許,你就待在法醫處吧,有事我會喊你?!?/br> 許天一聽這話就放心了,看來這事算是過去了,她昨天只想著趕緊查出真相,還真沒想合不合規。 “寧隊請放心,下次不管去哪兒調查,我都會提前跟你打招呼?!?/br> 寧越看看表,八點半了,“走吧,去市一中,聽老楊描述,這姑娘在哪兒都很突出,很容易找。再說我跟那兒的教導主任熟,咱們先去問問他,看孫春苗在學校的一年半,都有哪些老師教過她?!?/br> “只上到高二了?什么原因?”許天問。 寧越嘆口氣:“她早戀了,要回村里結婚!” 第76章 消失的子彈6 許天沒想到孫春苗居然還是個戀愛腦,她說一開始家里人對她很好,而且她成績也很好,那就上完高中考大學啊。 真要考上大學,以后不管工作還是對象都不用發愁,她父母肯定也會支持,怎么就輟學回去結婚了? 再不解,人都死了,她也沒處問去,只得跟寧越一起去了市一中。 路上,許天說:“寧隊,咱們得謹慎點,沒準這位女老師只是倒霉去過那里,跟孫春苗沒有任何關系?!?/br> “放心,我知道,不會給她添麻煩?!?/br> 他們到那兒九點,已經下了第一節 課,寧越的熟人姓李,是高三的教導主任。 李主任聽寧越提起孫春苗,推推眼鏡,嘆了口氣:“我記得那孩子,可惜了,他們班主任說,腦子特好使,要能堅持下去肯定能考上大學??伤约悍且z學,家長也聽之任之,我們也沒辦法,后來聽說她出事了,唉,沒想到啊?!?/br> “老李,你還記得當時教她的老師都有誰嗎?”寧越問。 “這都過去好幾年了,我怎么可能記得,怎么了?你們要查什么?” “沒事,只是要補充檔案!麻煩你幫我查一下,列個名單?!?/br> 許天本想問教過孫春苗的有沒有年輕漂亮的女老師,見寧越不提,她也只能耐心等著。 李主任十分熱心,幫著查了,很快列了名單出來。 寧越又請他在每個老師后邊列出性別和年齡,李主任也照做了,“孫春苗犯事的時候都退學快一年了吧,你們補檔案還用來學校?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放心,我嘴嚴得很?!?/br> 寧越指指名單:“這三位女老師里,有沒有一位愛穿白裙子的年輕老師,長得挺漂亮?!?/br> “挺漂亮?” 李主任表情玩味地看著他,又轉頭看了眼許天,“沒有吧,這幾位老師都很樸實,不過我們學校確實有位愛穿白裙子的?!?/br> 他說完,背過身避著許天,低聲跟寧越說:“我說老寧啊,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就說幾年前的案子,有什么必要到學校來補檔案,看上我們學校的漂亮老師了?那你自己來啊,我還能幫著介紹介紹,你說你帶個女同事,還非說是公事?!?/br> 許天在他們身后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暗笑。 寧越十分尷尬,“老李,你想歪了,我來這兒確實是為了公事,只是怕給那位女老師添麻煩,她教幾年級?之前沒教過孫春苗嗎?” 李主任指指他手里的名單,“這上邊沒寫,肯定就沒教過!你說的應該是小呂,她現在帶高三,特別出色的數學老師。怎么了?你們找她能有什么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