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許天真受不了他這夸張的表達方式,她一邊觀察著臺上的痕跡,一邊沖他道:“閉嘴,站一邊等著?!?/br> 那位大叔剛才見許天檢查死者時的姿勢就覺得很專業,又見她一臉正氣,倒是信了幾分。 再說他覺得也沒人敢假扮著警察,還在這里不慌不忙等警察來啊,他忙道:“警察同志,我是影院的劉經理,這事誰也想不到啊,太突然了!這個人不知道從哪兒沖到臺上,脖子上冒著血,電影正到嚇人的時候,人都嚇跑了,還怎么查?” “外邊有一部分人沒走,所以我請你出去安撫住這些人,留下這位,我跟他一起在這里看守現場?!痹S天說著指了指眼鏡男。 劉經理連連點頭,“好好好,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彼f完叫上那兩個嚇呆的工作人員出去維持秩序了。 白襯衫見劉經理這么聽許天的話,呵了一聲,有些悻悻的。 許天看了臺上的痕跡,目光又繞著影院巡視一圈,然后她皺眉指指中間一排:“那里怎么還有人?” 戴眼鏡的男人推推眼鏡,剛要上前自我介紹,聽見她這句話,馬上道:“哪里還有人,都跑光了!我們仨在電影開始后就進了里邊,見觀眾跑了才發現出事?!?/br> 許天已經跑起來,眼鏡男還跟在她身邊絮叨,“警察同志,我們這兒……” 他說了半句,像是咬住了舌頭一樣,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因為他也看到座位上的人了,那人可能個子太矮,遠遠看著只能看到座椅背上好像有個突起,走近了才看到那是個人。 那人并不矮,只是滑坐在椅子上,許天一看他臉色就知道是心臟病犯了,必須趕緊急救。 “幫我把他抱到過道里放平,快!” 眼鏡男居然眼神愣愣的:“又嚇死一個?完蛋了,我們影院可完了!” 倒是行為舉止一直很夸張的白襯衫慌忙過來幫許天把人抬出來放平。 這人看起來三十來歲,頭發很短,衣服整潔,長得是那種扔到人堆里認不出來的長相。 心源性猝死搶救幾率并不高,但許天還是想試試,她先檢查了對方的衣兜,一般有心臟病的人都會帶些急救藥丸,可惜沒找到,她這才開始幫他做心肺復蘇。 許天做胸外按壓時,白襯衫就在一邊驚叫,“你要干什么?還不如扇他臉,掐人中!” 等許天俯下身給對方做人工呼吸時,眼鏡男跟白襯衫都驚呆了,白襯衫又開始了,“我的媽??!你這是干什么?吹仙氣嗎?” 許天知道現在急救知識還沒普及,但她聽到白襯衫這句‘我的媽啊’就有些煩躁,她在做人工呼吸的間隙,怒呵道:“閉嘴!” 旁邊瞬間沒了聲音,只有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 電影院里,許天累個半死,那人紋絲不動,她心里漸漸喪氣,還是晚了,如果她一進放映廳,就發現他,是不是還能救回來。 白襯衫站旁邊看著,突然說:“那什么,你別把他肋骨壓斷了!” 眼鏡男道:“不會,我看她好像已經沒力氣了?!?/br> 許天很想沖這兩人翻個白眼,可她還是抱著微弱的希望,努力按壓著,這時身后有人扶住她輕輕推開,“小許,我來替你!” 是寧越! 許天聽見他的聲音如聞天籟,她忙讓出位置,側身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胳膊道:“我的天哪,寧隊,能不能讓咱們局長跟衛生局說一聲,趕緊推廣急救常識吧,這兩個人幫不上我,還在旁邊說風涼話!” 白襯衫跟眼鏡男都很尷尬。 寧越沒顧上說話,他緊張地按壓著,正要再次人工呼吸時,地上的人呼出一口氣,恢復了自主呼吸。 寧越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還好還好?!?/br> 許天松了口氣,“是啊,還好救過來了?!?/br> 白襯衫激動地看著寧越:“還是老爺們好使啊,這小姑娘按半天都沒用?!?/br> 許天冷冷看他一眼,懶得辯解。 寧越道:“你說錯了,這不是我的功勞,要不是許法醫的堅持,這位已經跟閻王喝上茶了?!?/br> 白襯衫驚訝地看著許天:“你居然是法醫?” 第54章 影院驚魂2 白襯衫聽說許天是法醫,對她十分好奇,不停打量,許天也覺得他十分可疑,一直留意著他。 這時救護車上的工作人員已經抬著擔架進來了,發病的這位雖然有呼吸了,但不趕緊送醫,還是很危險,有可能造成腦損傷。 寧越把人交給醫護人員,又往幕布那邊去看死者。 許天趁機問白襯衫:“你看到兇手了嗎?” “沒有啊,我進影院的時候喝了兩瓶北冰洋,急著要去廁所!正從臺前貓腰走著呢,那人就捂著脖子跑過來,差點沒把我嚇死!但我這人膽子大,看他好像受傷了,就想上去扶他,哪想到他朝著我倒過來,臺下的觀眾都在叫,電影里也正好演到血腥的地方,把我嚇得輕,也趕緊跟著人群往外跑!” 他說著又是夾腿又是抬胳膊:“這血跡可能就是我想扶他的時候蹭上去的,我可沒殺人啊。法醫同志,我現在能去廁所了嗎?真要尿了?!?/br> 許天不由道:“你剛才看熱鬧的時候,可一點也不像尿急的樣子!” 白襯衫兩腿夾得更緊了,“那什么,人命關天啊,你又非叫我跟著你,我怎么好意思說?,F在沒事了,我這勁兒又上來了,真憋不住了,我的天哪,你總不能讓我在這兒解決吧?怪羞人的?!?/br> 那邊寧越跟小謝他們正在檢查現場痕跡,除了市局刑偵隊的人,派出所的也過來了。 許天招手叫了個年輕警員:“麻煩你陪他去外邊上廁所,他身上有死者的血跡,是重要嫌疑人,等上完廁所要帶回局里?!?/br> 那位警員答應著,就要拉白襯衫走。 白襯衫驚呆了:“??!我的天哪,還叫我去外邊上?我都快憋死了!法醫同志,我怎么還成重要嫌疑人了?我不是都說了嗎?我就是上廁所途中看見他跑出來了!別的什么都不知道?!?/br> 許天道:“你急什么?除了你,影院的工作人員還有前排的觀眾都會被列為嫌疑人一一排查,查清楚就沒事了?!?/br> 白襯衫還要啰嗦,許天已經去幕布前了。 寧越正在查看案發現場,眼鏡男一直在跟寧越解釋他們為什么出來晚了,試圖推卸責任。 寧越只好讓他站遠點,“先站那,有什么話到局里再說?!?/br> “???我就不用去了吧……”眼鏡男十分緊張。 許天看他一眼,他馬上推推眼鏡,“那什么,我不是怕,我就是覺得沒必要?!?/br> 許天道:“刑偵隊在查案,有沒有必要,不由你決定,你好好配合就好?!?/br> 眼鏡男皺眉退后一步,不說話了,許天這才有時間打量周圍。 幕布緊貼著墻,死者不可能是從后邊跑出來的,只可能是兩側,兩側都有門,一邊是朝外開的,側面有男女衛生間,外邊是檢票廳和售票廳。 朝里的門是放設備的地方,面積不大,現在放電影用的都是cd機,按下開關,工作人員就等著電影結束清場,換盤開下一場就行了。 電影放映的這段時間,他們都會在里邊的小房間里坐著,三人中一個管理員一個放映員一個是檢票員,檢票員還會在電影播放時在影院里轉悠一下,看看沒賣出去的后排座位有沒有坐著人,沒票的會要求補票。 眼鏡男一直在說:“我是廳管員,負責監督放片、查票的,我真的剛坐下沒一會兒,都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跑出來的?!?/br> 許天指指死者,“看他倒臥的姿勢,應該是從外邊跑進來的,可如果開了大門的話,前排的人都會感覺到光線,剛才那位胳膊蹭到血的觀眾說不知道他從哪兒冒出來,應該是沒注意到。寧隊,我猜死者可能是從廁所跑出來的?!?/br> 寧越在研究死者的傷口,“這傷口很奇怪,不像是用刀砍的?!?/br> 許天早就看過傷口,這時微嘆一聲,蹲在他身側,道:“確實不是刀,看痕跡應該是被鐵絲或線狀物劃傷的!直接割斷大動脈,他應該是按住了傷口,這種線狀切割傷,血涌出來的時間會延遲幾秒,他按著傷口從廁所跑出來,才出血,然后摔倒在這里,失血過多死亡。當然了,這只是我的初步尸檢結果,具體情況得做了詳細痕跡鑒定才能確定?!?/br> “鐵絲?”寧越皺眉。 許天道:“沒錯,力用對了,風箏線都能把人攔腰截斷,何況是鐵絲!” 小謝在一邊拍照,他忍不住說:“不是力用對了,是速度啊,以前就聽說有人騎摩托太快,被電線割斷頭!” 寧越起身朝廁所那邊走,如果是單純上廁所,能有什么速度和力量?就算被鐵絲鉤住,正常人也會動手去摸索,移開鐵絲,就算移不開也會呼救或者等待別人發現,正常環境下,被鐵絲、電線割斷頭的幾率太小。 許天跟在他身后,兩人邊走邊觀察地上的痕跡,血跡確實是從廁所外開始的,先是點狀,到臺上就像瓢潑一樣,最后摔倒在臺子中間,血從傷口大量涌出,滲透了臺上鋪的消音毯。 廁所不知是清理不及時,還是因為都是暗室,空氣不流通,一走到外邊就能聞到味道。女廁所在外,男廁所在里,面積都不大,各有兩個小隔間,里邊是蹲坑。 許天先敲了女廁的門,見沒人才進去檢查,里邊很正常,沒發現有鐵絲或任何兇器。 寧越推開男廁所的門,卻發現里邊的燈壞了,他按亮手電,往里邊照了一圈,不由皺眉,“小許,到這邊來?!?/br> 許天快步走進來:“找到兇器了?” 廁所門上掛著半截子鐵絲,大概半米長,尾端還帶著血跡。 寧越道:“你的判斷沒錯,確實是鐵絲造成的傷口,你以前見過?” 許天見過太多傷口照片,二十一世紀數據庫里的都被她記到腦子里了,這時只能含糊道:“見過類似的,再根據痕跡推斷,不過我也只是推斷,沒想到還真是鐵絲,可這位置,沒有外力怎么可能勒斷大動脈?” 那根鐵絲是掛在左邊隔間門上的,原本的目的應該是固定住搖搖欲墜的廁所門,還纏在門框上的那段被勒緊了,垂下來的這邊尾端帶著血跡。 許天沒帶著工具箱也沒法鑒定,只能打電話讓小李送過來,她本想進去做下測試,看看什么姿勢出來,那段鐵絲才會掛到脖子上,可里邊味道太難聞了,她還沒做好心理建設,寧越已經進去了。 他在狹小的隔間轉了一圈,蹲下又起身,“除非這鐵絲是橫在門上,另一邊也固定在門框上,可從廁所出來,還是燈壞了的廁所,他也不可能跑著往外沖啊?!?/br> 許天幫他打著手電,自己也在觀察門上的痕跡,她說:“沒錯,就算從隔間出來馬上跑,也提不了速,肯定會感覺到鐵絲的存在,不可能自己拿脖子往上撞,就是撞到,也最多是勒痕,不可能直接割破大動脈?!?/br> 寧越點頭:“基本可以排除意外!” 兩人又把廁所從上到下都查了一遍,就怕兇手設置了機關或者用了其他兇器。最后兩人看著那兩個蹲坑,齊齊皺眉,總不能掏廁所吧。 寧越嘆口氣,“也不是不能掏,一勺一勺檢查糞水的事我們都干過?!?/br> 不過他看許天面有菜色,就笑道:“你的手金貴,還是取證用吧,這里的指紋腳印,還有血跡殘留,都得取證?!?/br> 許天也沒打算逞強,這確實不屬于她的工作范疇,她嗯了一聲,抬頭看了眼廁所的燈泡,“那上邊的指紋也得檢查一下?!?/br> 她說著叫來眼鏡男:“廁所的燈是什么時候壞的?” 眼鏡男驚訝道:“???壞了?開場的時候還好好的啊,我還上過廁所呢!我以為你們就喜歡打著手電檢查!居然是燈壞了?” 許天不由抽抽嘴角,誰家查案會特意關燈? “有凳子或梯子嗎?麻煩拿過來!” 這時電影院的清潔工人也被找來了,是位老大爺,他舉手道:“我有梯子?!?/br> 折疊的短梯很快拿來,小李也把許天的工具箱送來了,她戴好裝備,上去一看,馬上道:“寧隊,有人把燈泡擰松了?!?/br> 眼鏡男更驚訝了,“誰沒事會擰燈泡,會不會是接觸不良?廁所太潮濕,有時候燈一閃一閃的,老張上去擰緊就又好了?!?/br> 清潔工老張也連連點頭,認真道:“沒錯,確實會有這種情況?!?/br> 這位老大爺特別認真,特別配合,還覺得能幫警察查案特別榮幸,總之一看就沒問題,但小廖他們還是認真登記了他的名字。 眼鏡男看著那根鐵絲:“這是意外吧,燈不亮,那人又不長眼?!?/br> 許天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死者如果是行走或奔跑中被絆倒,脖子撞上鐵絲,似乎就合理多了??蛇@鐵絲在廁所門上,地上也沒有摔倒的痕跡。不過你放心,我們會查清楚的?!?/br> 寧越跟她使個眼色,示意她先不要對眼鏡男說太多,沒查清楚前,現場所有人都有嫌疑。 許天覺得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個白襯衫和這個眼鏡男了。 白襯衫不只言語夸張,他的行為也很古怪,真那么怕的話怎么會去扶死者?既然扶了又怎么會跟著其他人一起往外跑,他還很清楚地告訴大家不是鬼,是有人死了,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