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她還記得吳嬸子無比嫌棄地說,范小康不愛干凈,家里臟亂,又是兇宅,領導們都等著蓋樓房呢,不愛住這種房子,要不然早讓他們騰地方了。 這時她跟著寧越他們往這邊走,很想提議去看看范家兄弟,還沒等她想出什么理由,胡東一指前邊的院子,“就是這家?!?/br> 寧越上前敲門,來開門的是個穿著短袖襯衣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這人穿戴整齊,戴著手表,看著像是剛要去上班,他納悶地看著許天幾人,判斷著他們的身份。 胡東給許天使個眼色,問她認不認識。 許天也不知道這是哪位領導,她默默搖頭。 這位領導打量完,才開口道:“你們是哪個單位的?這么早來敲門,是有什么事嗎?” 寧越出示了證件,又拿出綠營公園的死者照片:“羅主任,認識他嗎?” 被稱羅主任的中年男人嚇了一跳,他一把奪過照片,認真端詳著,又揉了揉眼睛,語氣飄忽地說:“這……這不是二奎嗎?我小舅子!他這是……我的媽啊,這……這弄錯了吧,許是長得像呢?!?/br> “有人看見他在七月十一號來過你們家,當時你家沒人,他在門口等了很久。他來有什么事,又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羅主任雖然不敢相信,但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已經確認了照片上的死者就是他小舅子,“他來借錢,我這小舅子不成器,每次來,不是借錢就是讓我給他找工作,這次說是在村里打了人,人家讓他賠錢?!?/br> 他懊惱道:“張口就要三百塊,我們兩口子拿的都是死工資,還有兩個孩子要養,哪有錢給他。他死皮賴臉住了一晚,我還以為他要像以前一樣賴著不走,哪想到第二天中午他就說已經找到工作,自己就走了?!?/br> 寧越問他:“找到什么工作?他沒跟你們說嗎?” “沒有,我當時煩得要命……” 羅主任正說著,路上有騎車上班的跟他打招呼,他抬手應付過去,忙沖寧越做了個請的手勢,“幾位同志進來說吧,你看這事鬧的,我媳婦得哭暈過去?!?/br> 寧越也沒客氣,許天和胡東也跟著進了院子。 小院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齊,還種了兩壟菜。 墻上爬滿了黃瓜藤,頂花帶刺的黃瓜不長不短,正是鮮嫩好吃的時候,十分誘人,許天多看了兩眼,不由皺起眉頭。 她把寧越一拉,胡東很有眼色,知道她有話說,馬上快走兩步到前邊跟羅主任寒暄。 寧越疑惑地看了許天一眼,“怎么了?你想先回局里?” 他以為許天不耐煩這種調查盤問,哪想到許天指指墻角,低聲說:“寧隊,最近有人在那里翻過墻,墻上還有血手印?!?/br> “血手???” 寧越嚇了一跳,凝目看向她指的方向,只看到黃瓜藤,不過那個位置的葉子好像有點打蔫。 他往那邊走了兩步,才看到打蔫葉子下的墻面上還真有兩個淺淺的淡紅色痕跡,旁邊還有半個鞋印。 “眼力不錯??!小許!”寧越贊許地朝許天豎起大拇指,“你先在院子里轉轉,等我們問完了,再搜集這些指紋,順便查一下隔壁?!?/br> 許天知道他是讓自己看好現場,點頭表示明白。 這時屋里已經傳來羅主任妻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寧越嘆口氣朝里走去。 第17章 河底沉骨17 羅主任妻子拿著照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怎么回事?”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寧越:“我弟弟說找到工作了,要先回老家拿行李,在我家吃完飯就走了,他怎么會跳河?警察同志,他不可能跳河,他特別顧家,跟他媳婦感情也很好,生了兩個女兒,正準備偷著再生個兒子……“ 現在計劃生育抓得很嚴,羅主任聽妻子什么都往外說,不由尷尬地看了眼寧越他們:“應該不是自殺吧,他沒理由啊,是不是喝多了,不小心掉進河里?” 他略帶嫌棄地說:“這二奎生活習慣很不好,沒準跑到河邊小便掉下去了?!?/br> 他妻子似乎想反駁,但又覺得確實有這種可能,于是淚眼模糊地看著寧越,“警察同志,到底怎么回事?” “他身上沒有外傷,溺水窒息而亡,而且跟一些尸骨糾纏在一起,怎么說呢,一般情況下,在那個位置發現的尸體,不太可能是失足掉下去的?!?/br> “什么意思?”羅主任問。 “那個位置雖然也在河邊,但很隱蔽,是釣魚的人突發奇想,翻過幾棵歪脖大樹跑到那里釣魚,才發現了尸體。那幾棵樹半截子泡在水里,如果是在河邊失足落水會被樹桿攔住,所以目前看來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被人拋尸到那里,二是他自己游到那里,被水草跟殘肢纏住?!?/br> “什么殘肢?”羅主任妻子更疑惑了。 寧越簡單敘述一遍,又問他們,江二奎有沒有跟人結仇,臨走前說沒說過要去哪里工作。 結果兩人一問三不知。 羅主任嘆口氣:“我這小舅子其實就是個混子,在村里有地也不好好種,給他在城里找個活兒也不好好干,整天說一套做一套,我們也就懶得問他,反正總覺得他干不了幾天,又得出幺蛾子?!?/br> 他妻子聽他這么貶低弟弟,不悅反駁,兩人拌起嘴,寧越跟胡東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雖然能確定身份,但還是條死胡同,找不到任何線索。 在院子里等著的許天繞著墻走了一圈,只發現那一處痕跡,再細看地上和墻上的腳印,她判斷應該有人翻過去又翻回來了。兩枚血手印是翻回來時按到墻上的。 羅主任家有人翻墻去隔壁家,不小心受了傷又翻回來了? 會不會是在他家留宿一晚的妻弟?隔壁又是什么情況? 她的工具箱還在殯儀館放著,現在也不能取證,但看著這些痕跡,她好奇心越來越重,正好外邊有人說話,聲音有點熟,好像在哪兒聽過。 許天走出門,正看到范家那輛三輪車,范大州正在開鎖,范小康坐在箱子上,臉色不是太好看,好像挨訓了。 剛才范大州好像說了句‘坐穩了,別瞎鬧’。 他鬧什么了? 許天一看到他們,雷達馬上開啟,范家兄弟居然就住在羅主任家隔壁,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的猜測還是有點道理的? 她主動過去,像熟人一樣打招呼,“你們回來了?小康怎么了?不高興嗎?是被哥哥訓了?” 范小康抬頭看了她一眼,立馬垂下頭,似乎不敢跟陌生人說話。 倒是范大州笑著打量她:“你是吳嬸子隔壁家的天天吧,在這兒干嗎呢?” 許天有些詫異,她只在路上碰到過他們兄弟,沒正面打過招呼,老爸老媽也跟他家沒什么交集,她跟他們都差著歲數呢,小時候也沒一塊玩過。 廠里這么多人,范大州居然知道她的名字,難道說是因為吳嬸子? 她一邊觀察著他們和那輛三輛車,一邊指指身后羅主任家的大門,含糊道:“找羅主任有點事?!?/br> 這兄弟兩個沒有血緣關系,五官長得并不像,但可能相處久了,神態里有那么一絲相似之處。 只聽范大州說:“吳嬸子才跟我說你當不成醫生了,當法醫去了,說是在公安局上班?也不錯啊?!?/br> 果然是因為吳嬸子,許天無奈道:“確實不錯,而且我一開始學的就是法醫學?!?/br> 她見他已經打開了大門,還想借開門的空檔往里看看,或者找個理由幫他們把車推進去,哪想到范大州并不推門,他不耐煩地指揮著范小康說:“小康,你把車推進去,我也正好找羅主任有點事?!?/br> 范小康應了一聲利索地從車上跳下來。 范大州往羅主任家走,正好擋在許天面前,“羅主任還沒去上班嗎?你找他怎么不進去?” 許天皺眉,他是故意遮擋,不想讓自己看到他家院子? 可越不給看,她越好奇,于是許天側過身笑道:“我們隊長在里邊跟羅主任談事呢,恐怕你要等一會兒了。對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范大州愣了下,“哦,我今天是夜班?!彼贿呎f著一邊往后退了兩步,再次遮擋住許天的視線。 許天瞬間緊張起來,這次應該不是她想太多。 有些人家注重隱私,不喜歡別人往自家院兒里瞧,這很正常,但范大州在這種情況下,不停遮擋視線,顯然是車上有東西怕被人發現。 這時范小康已經用三輪車的前輪撞開范家大門,正要往里走。 許天不再猶豫,她繞過范大州,快步走過去:“小康,我來幫你吧?!?/br> 她動作迅捷,毫無預兆,范大州一愣,眼眸垂了下來。 許天用眼角余光觀察著他的反應,見他沉臉,更覺得有問題。 范小康像是沒怎么跟人打過交道,見許天過來就緊張地擺手,話卻說不出一句。 許天伸手假裝去推車,其實是向下壓,車子正在過門檻,前輪剛過去,她這一壓,車咯噔一下,停在那里,她趁機把車上那個箱子仔仔細細掃了一遍。 沒有血手印,沒有特殊的痕跡或標志,似乎這就是個普通的木頭箱子,放的那個位置正好當個長板凳。 范大州走過來,他已經恢復了正常,笑著說:“天天,這點活兒,小康自己能干,你別把他當傻子?!?/br> 許天什么都沒找到,多少有些失望,她剛要收回視線,突然發現箱子下邊的碎花套袖有點眼熟,“咦,這不是吳嬸子的套袖嗎?怎么扔到你們車上了?” “???什么套袖?”范大州一臉迷茫地看看車上,然后從箱子下邊抽出套袖,“這是吳嬸子的?你確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吳嬸子沒用過我家車啊,興許是跟我說話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 套袖這東西很常見,現在的人都很珍惜衣服,干活的時候會戴上套袖,免得磨袖子,所以大部分人的套袖是深色的,甚至是用工作服改出來的,耐磨又耐臟。 吳嬸子給自家孫女做了好看的碎花套袖,人家不要,她就自己戴起來,還多次展示給別人看,來證明不是她不管孫女,是孫女不領情,所以此時許天一眼認了出來。 “就是她的,前天她還問我要不要,大熱天的我真不習慣戴這種東西,就婉拒了,她怎么會把這東西送給你們?” 許天一邊說著一邊再次打量箱子,這箱子真不小,可以蜷縮著躺一個成年人,只要不是大胖子,完全放得下。 范小康似乎嚇到了,想趕緊把車推進去。許天一把拉住三輪車的后幫,“急什么啊,這箱子里放了什么?你這么緊張?” “沒……不緊張……”范小康往許天身后看了眼,眼神似乎沒那么慌張了,但還是有點結巴。 許天發現他的眼神變化,馬上提高警惕,但還是不肯放棄:“小康,吳嬸子不會跟你們捉迷藏呢吧,她會不會偷偷藏進你的百寶箱里,想嚇你一跳?!?/br> 范小康一聽這話再次緊張起來。 許天還想詐他,卻聽到腦后生風,似乎有什么重物朝自己頭上砸過來,她早有準備,一曲右膝,猛地往下一蹲。 哐當一聲,范大州手里的木頭沒砸到她,用力過猛,整個人撲在車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就在范大州拿門擋往許天頭上砸時,范小康也伸著雙手,似乎在等著接她。 許天起身時,看到范小康驚訝的表情,瞬間明白了,這兄弟兩個以前肯定這樣配合過。 范小康在前吸引注意力,范大州在身后把人打暈,然后范小康再把人扶住,免得倒地發出聲響。 她此時幾乎百分百認定眼前這個大箱子裝過活人或死人,總之這絕對不是什么裝玩具裝寶貝,順便當座椅的普通箱子。 范大州沒打到她,自己卻被手里的門擋打在臉上,肋骨也硌到車幫上,疼的臉變了形,正艱難往起爬。 范小康見沒能把她打暈,轉身就想往家里跑,許天厲聲道:“站那兒不許動?!?/br> 她一邊說著一邊抓住范大州的胳膊,用力一擰。 范大州啊的一聲慘叫,險些跪倒地上。 外邊的動靜也驚動了羅主任家的寧越和胡東,他們匆匆出來時,正看到許天把范大州按倒在地上。 胡東嚇了一跳:“小許,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