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一屁股坐在墊子上，“哐當”的把酒蓋彈開。

    陳知夏轉頭，黑夜中，玲子長發瀑布，將圓臉修飾成了瓜子，高舉著酒瓶，抿著一抹愜意的微笑，多了幾分自然的唯美。

    “哐當”陳知夏也打開蓋子。

    玲子擅自小抿了一口酒，興高采烈的向她舉著：“第一瓶酒，我們該慶祝什么呢？慶祝我們畢業了，慶祝我們找到工作了，慶祝我們自由了？”

    玲子說完還不忘調皮的眨巴眨巴著大眼睛，眸子星光燦爛。

    陳知夏迎著晚風輕輕微笑，舉著酒瓶撞上酒瓶“哐當”響：“慶祝我們踏上了奮斗的征程?！?/br>
    “對對對對，還是夏夏子你厲害?！绷嶙娱_心的手舞足蹈：“剛踏入社會說話都有幾分味了，哈哈?！?/br>
    兩人高抬酒瓶，把酒瓶撞得哐當響，加上心情暢快，一口灌下了三分之一的酒，任由酒精在舌尖蔓延。

    陳知夏很少喝酒，一口酒下肚，腦瓜子就有了些朦朧感，看到的光線一圈一圈的暈染交疊，像五顏六色的蜂巢一般美不勝收。

    “真爽”

    玲子喝完不忘贊嘆，隨后目視著江邊的水花說：“這夜晚真愜意，記得喝酒這么爽快的日子，還是高考畢業的時候，那時候，感覺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走出來一般，就是開心?！?/br>
    高三那些日子，基本是在書堆里度過的，日子很煎熬，除了上課，下課后還要在家里做各種題目。雖然高考成績最終也很不如意，但是，高考結束的那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就像封閉的金絲雀第一次擁抱湛藍的天空，那種唯美的浪漫從胸腔奔發而出，瀟灑愜意。

    “下一次喝酒這么爽，會不會是你當銷售總監了？總監慶功宴?！标愔暮呛切χ{侃。

    “天吶，夏夏子，你太會說話了，我真的愛了?！绷嶙訕妨?，高興之余不忘問：“大學畢業后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有什么感觸嗎？”

    “感觸？不是說好慶祝的嗎，怎么又談感觸?！标愔拿摰粜?，將雙腳插進沙灘里，感受沙子的磨砂給肌膚傳遞陣陣清涼。

    玲子也脫了鞋子，挖了一個淺淺的坑，將雙腳插進去，一邊給腳丫子埋土一邊說：“還記得讀大學的時候嗎,那天下著大雨，我們在江邊的亭子躲雨，你說，你畢業了要當大老板，我說我畢業了要造福一方。那時候我們根本看不上幾千的待遇，開口就是大平層，月入幾萬，哈哈哈?！?/br>
    “嘻嘻?！毕肫鹉切﹩渭兊钠?，陳知夏抱著膝蓋呵呵笑：“那時候真的很美好?！蹦菚r候對未來滿懷希望。

    兩人笑著，玲子繼續說：“還記得小學時候老師提問，你的夢想是什么嗎？”

    陳知夏：“記得?！?/br>
    玲子看著江中的波光粼粼，帶著美好懷念過去：“小時候真有趣，小學的時候看完奧特曼老想著我要拯救世界，高中的時候發現奧特曼不現實又改變了主意，我想當醫學家研究藥物治療病人，到大學的時候我看了警察劇，又想當氣質的女警察為社會做奉獻，那時候真是會做夢?！?/br>
    陳知夏靜靜地看著江中兩人的倒影，臉在水里晃晃蕩蕩，仿佛一下子回到青春時代，老師在講臺上問:“你的夢想是什么？”陳知夏將手舉得高高的喊:“老師，我長大了要當女企業家，我要讓我媽一個星期只上三天班?！?/br>
    臺下哄然大笑，老師也笑了。那天仿佛就在眼前，那樣的美好和純真。

    陳知夏沉浸在回憶中，臉上掛著懷戀的笑意。一旁的玲子突然抹了抹眼角，低落的呢喃：“可惜的是，我總是想拯救世界，直到現在才發現，需要被世界拯救的人是我?！?/br>
    玲子說話的尾音很低很低，就像低進了土里不見了蹤影，抬頭失神望著月亮，月光映照在側臉，莫名的憂傷。

    陳知夏伸手環住玲子的腰，試圖給她最熱的溫度。

    手剛環了過去，玲子的眼淚突然吧嗒的落下來，在黑暗的燈光里，在眼窩處晶瑩璀璨。

    陳知夏嚇了一跳：“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就哭了？”

    突來的狂風吹亂了玲子的雪紡上衣，她淚眼朦朧，抽泣的說：“你說說，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

    “小學六年學啊學，初中三年學啊學，高中埋在書堆里奮戰，大學挑燈熬夜怕掛科，好不容易熬到了畢業。到頭來，干了只需要初中學歷就可以入門的銷售工作，呵呵，真的令人難過?！?/br>
    她放棄了苦讀多年的專業，笑容依然掩蓋不住心中的落寞。

    是啊。

    確實令人難過。

    做了那么多功課，做了那么多準備，幻想過很多很多美好的工作畫面，最后，到和家一樣大的地方，那個地方叫做公司。

    從少女時期滿懷期待，到像蒲公英一樣隨風流浪，帶著不情愿卻只能隨遇而安。

    想起自己也妥協了，陳知夏淚水啪嗒落下。

    玲子順勢抱住陳知夏，嘴貼在她的肩膀上，口齒不清的哭訴：“我一直以為畢業后的我，是世界的主角，后來又以為是配角，現在才知道，連群演都算不上?！?/br>
    “嗚嗚嗚嗚……”

    遠處的燈火還在喧囂的璀璨，男女歡呼的聲音還響徹寂靜的黑夜，江上的火光映襯啤酒瓶旁相擁哭泣，頭發都濕透成一簇的兩個青澀女孩。

    直到哭得委屈盡散，兩人才分開。一起抹鼻子眼睛的，整理衣服，恢復正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