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前廳的人亂成一團了。 風雅竹林精舍中偶爾隨著炙熱的夏陽送來一陣熱風, 林中風車被吹得水花亂濺滴落在石板上。 青年衣袍勝雪, 安靜地坐在樹蔭下, 熾碎的瓊光透過樹葉落在拿書的清瘦的手指上。 懷中赤貂懶洋洋地掃著尾巴, 輕聲地發出古怪的叫聲。 他眼神落在它的身上, 警告似地卷著竹簡輕敲在它的頭上, 示意懲戒。 “主人,阿厝小姐在外面求見?!?/br> 從外面竹木橋上匆忙走來一人, 跪在他的面前稟告。 逗著赤貂的青年手一頓,掀開眼皮,溫慈的淡瞳中似呈出浮于表面的茫然:“她來尋我作何?” 仆人搖頭, 只道不知曉。 季則塵垂下頭,漫不經心地撓著赤貂的肚皮, “讓她進來罷?!?/br> “是?!?/br> 季府很多地方都能去,唯獨瀾園不能來,瀾園雖大,但仆人卻很少,最初是因為里面有只有毒的赤貂,總會胡亂攻擊進瀾園的人,后來則是因為瀾園的下人很古怪,且主人不喜被人打擾,所以尋常有事都是在瀾園外等著。 季阿厝也是第二次來,第一次來曾親眼看見,住在瀾園的堂兄撿了一只鳥,第二次便是現在。 瀾園的陳設不如其他地方,大多數復古典雅,雖然都是陳舊的花紋卻樣樣精致。 季阿厝無心打量周圍的景色,跟著引路的仆人往里面走去。 走到里面才發現,原來瀾園里有如此大的竹林別苑。 絕艷出塵的青年寬袖挽至手腕,正站在樹下彎腰拿著桃木做成的瓢,舀池中的水給花兒澆水。 季阿厝上前欠身行禮:“大哥哥?!?/br> 季則塵輕聲回應一聲,放下木瓢,神色溫和地轉過身,朝一旁徐徐踱步。 季阿厝垂下眼,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后面。 兩人坐在樹下。 季阿厝猶豫不決,還是開口喚他:“大哥哥?!?/br> “嗯?”季則塵抬起微翹的眼,看向季阿厝的淡眸中蕩起惑意,神色溫軟至極。 這是一張極美的臉,凈透出非人的蒼白,倘若眉心多上一點紅,就和供奉在高臺上的神佛一般模樣,哪怕沒有那一抹紅也不折辱他的慈悲。 這樣風光霽月的青年,真的和裊裊的失蹤有關系嗎? 季阿厝心下忽然被動搖,但想起從裊裊房中搜到的東西,還是決定試探一下。 斟酌言辭,問道:“大哥哥,你知曉裊裊從央王府出來后,就莫名失蹤的事嗎?” 她問話時暗自留意著他的神情,這件事以季則塵的耳目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他說不知道,只有兩個可能。 要么是他本就不在乎這些俗事,要么……裊裊本就是他弄走的。 這兩者可能,她更傾向于后者。 聞言,青年溫情地斂下眼睫,語氣透出漠然,似只是丟了個無關緊要的人,有沒有都與他無甚關系。 “她失蹤了與我何干系?” 季阿厝抿唇道:“大哥哥剛從外面回來,我是想問問,可有見過馬車從央王府出來?” “或許看見了?!彼翢o避諱,百無聊賴地彎腰,勾著腳邊黏人的赤貂,雪月袍擺迤邐在身邊。 “但失蹤也好,還在也罷,與我也無甚干系?!?/br> 說罷,他似才反應過來季阿厝話中的意思,抬起似笑非笑的臉:“是覺得我將人藏了嗎?” 季阿厝被他如此直白的話,問得喉嚨一哽,望著他那雙眼,腦中忽然覺得自己的懷疑,似乎根本就沒有任何道理。 這位堂兄雖看著慈悲,實際卻冷血冷情,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無緣無故的將人藏起來? 定是她看見那本小冊子上記載了他,便覺得他與裊裊在暗地有過往來。 雖然當時兩人一同去過南江,眾人也親眼看見過裊裊是從他的馬車下來的。 但仔細想來,無論是去南江前和從南江回來,兩人就沒有過任何接觸,唯有裊裊曾經暗自愛慕過他。 那本冊子說不定是裊裊自己杜撰的? 季阿厝頭很暈,來還覺得極大可能是他將人藏了,但現在卻莫名覺得不是的。 她站起身對清風端方的青年行禮:“大哥哥誤會了,阿厝不曾這樣想過,只是過來想請大哥哥幫忙,能不能也派人去尋一下裊裊,她是個姑娘,無故失蹤我擔心她出了意外?!?/br>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季府的人卻知道,季則塵早就接管了皇城司。 莫說是查個失蹤的人,哪怕是去查那個大臣府中,有多少顆米粒都不在話下。 皇城司是歷代君王手中的一把利劍,從小太子認作他為少師后,皇城司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季則塵眼眸輕壓,露出無害的神情:“自然……” 見他答應下來,季阿厝心中的懷疑淡去,“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晚了,那便不打擾大哥哥了?!?/br> 季則塵淡淡頷首,逗弄腳邊的赤貂。 季阿厝在即將踏出竹林前,忽然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不遠處懶散坐在竹編椅上的青年。 連光都格外偏愛,溫柔地落在他頎長的身體上,似悲憫眾生的仙人。 見他這樣無所謂又清閑的態度,季阿厝心中的懷疑稍減。 本來懷疑這樣的人就無道理。 她轉頭徹底行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季玉山見她出來,上前詢問:“可看出來什么沒?裊裊是被他藏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