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只有身軀和頭是人, 其他的地方全都塞了可活動的骨節,身上纏滿了詭異的線。 看起來像是還沒有做完的傀儡。 他將沒有做完的傀儡帶來是作何? 難道是給她看? 她想不出季則塵心中想的什么,他的想法異于常人, 自然也不能用尋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 想不通她便起身,趴在窗邊上發呆。 . 清雅禪院中, 蓮花紋路的窗欞半敞,熾碎的金黃穹光透過窗上垂一半,卷起一半的竹篾簾照進屋內。 黃昏落下帷幕,低壓云層落得很低。 要下雨了。 禪院里一陣風吹來,卷起他烏黑的長發,雪月直裰被吹得鼓動。 他身后跟著半邊人身,半邊木架的古怪東西,正隨風而搖晃。 赤貂蹲在風車旁邊,伸出爪子去撈水,舔著喝水。 忽然似聞見了什么,它興奮地轉過身,黏人般在主人的腳踝蹭,發出吱吱的叫聲。 它以為身后的兩個人,是主人給它的晚膳。 季則塵彎腰抱起赤貂,修長冷白的手搭在它的后背上,從腦袋一路手法溫柔地撫至尾根。 赤貂舒服得爪子張開,用尾巴拂過他的手腕。 季則塵將赤貂放在膝上,想著前不久趴在膝上,神色乖巧的少女。 她清秀的杏臉云眸中都是對他的懼意,并不像她這般黏人,都是裝來的。 看不見他將傷她的人,做成了傀儡送來給她玩樂。 甚至都沒有看一眼,也沒有開口問一句。 季則塵看向對面還有意識的兩人,淡色的瞳仁中浮起疑惑,握住赤貂尾的手指收緊。 赤貂被弄疼了,下意識張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指尖驟然一疼。 他垂下清雋出塵的臉,似清冷的月,雪月下的霜,安靜地凝望懷中的赤貂,冷靜的皮相下仿佛縈繞著張牙舞爪的黑霧。 赤貂感受到主人周身紊亂的氣息,輕嗚咽地垂下尾,小心翼翼地舔著他手腕上,還沒愈合的傷,用濕漉漉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認錯。 她也是這樣。 季則塵眼中浮起迷離的溫柔,緩緩安撫害怕的赤貂,“別怕,我不會將裊娘做成丑陋的傀儡……” 柔和的聲線隨著竹林,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 昨夜谷荷一夜沒有回來。 唐裊衣剛起身,她滿眸興奮地從外面跑進來。 “裊裊jiejie,我們一起去玩吧?!?/br> 看見她端著銅盆似要出去打水,谷荷搶過放在木架上,拽著人就要往外面跑去。 “先別收拾,我們發現了一個好玩兒的,順子和淺秋都等你一起來幫我們呢?!?/br> 唐裊衣‘哎’了幾聲,被拉出了禪房。 凈月山莊位處在山頂,故而地勢頗大,外面的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剛到山莊的人很多,沿路都是熱鬧的人群,周圍亦是隨處可見引路的僧侶。 兩人從白馬堂的抄手游廊跑來,一側的游廊行來一群人。 腰別長劍隨行的侍衛,面容兇神惡煞,渾身肅殺之氣,在充滿神性的廊中,顯得格外的突兀。 俊朗冷淡的玄袍青年迎面而來,正被僧人尊敬地帶著往前方而去。 “央王殿下,這邊請?!鄙穗p手合十,時不時出言解釋墻壁上的神佛。 陸朝央偶爾散漫頷首。 他不信奉神佛,自然也對這上面的不感興趣。 兩廊分割,相距一條手臂長短的小池,池中種著蓮花。 周圍一排排人跪在地上,等他們過去。 唐裊衣小心地藏著自己,不想被陸朝央看見。 行在古雅長廊中的陸朝央,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跪在角落,埋頭只能窺見頭頂的女子,負至身后把玩玉佩的手指一頓,腳步驟然停下。 前面講解的僧人不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一池生得正好的千八瓣重蓮,中央立著臥蓮持玉瓶,面容溫慈的神像。 僧人誤以為他是對此神仙感興趣,便解答神像由來。 直至僧人講話,他都紋絲不動地負手而立,目光幽涼地凝望前方。 僧人含惑地轉頭看去,除了神像,便只有對面跪拜的一群人了。 就當僧人疑惑時,陸朝央平淡地收回視線,繼續朝前往行去。 僧人隨行跟在他身旁繼續講解。 人群漸漸遠行。 谷荷松口氣。剛才央王面朝這方看來時,她險些就要軟下了。 央王可是出了名的兇煞之人,身上染的血,聽說都比面前的池水多。 緩和后,谷荷想悄然埋怨幾聲,遂轉頭,卻看見比自己面色還虛脫的唐裊衣。 笑道:“你怎么比我還膽小?!?/br> 唐裊衣對她笑了笑站起身,薄春衫被汗浸濕了,緊緊地貼在后背有些難受。 剛才她垂著頭都能感受到,陸朝央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極具侵略。 他看過來的目光,讓她想起此前在府上,陸朝央給自己那塊玉佩時說的話。 最初她以為陸朝央是要讓她做什么,但過了這般久,他都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她不知道陸朝央是什么意思。 谷荷見她轉頭看著遠去的那群人,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走罷,別想了,去找順子他們?!?/br> 唐裊衣轉過頭頷首。 松柏盆栽擺放清雅的園中,不少人都圍成一團,手中拿著細長的繩子,歡呼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