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終究是這腐朽的王權,玷污了少年的赤忱。 她抬腳走近,對著空蕩蕩的靈堂一拜,隨后轉頭看著垂著頭的人,鳳眸幽沉。 “本王近日整理纖兒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封遺書和一些殘肢,她在信中說,自本王跌落山崖,她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她便再也沒有出路。 她們逼她必須死在四海盛宴前夕,她的死訊若沒有在第二日傳遍中原朝堂,下一次斷的便是她父親與弟弟的頭顱。 她曾嘗試過反抗,第一次收到了父親的右耳,第二次收到了弟弟的左手,第三次是父親的眼珠。 她便再也不敢動了,就算我們將她救出,也打不開她背后無盡的枷鎖,只要她的死訊不出,南坻那邊的刀頃刻便會落下。 她不敢賭,也賭不起,寧愿赴死他鄉,也不敢冒一點風險,因為那時箭已經在弦上,本王趕不回去,她父親,弟弟的命需要她的命來延續?!?/br> 黎宿說完后,目光一寸一寸冷了下去,黎朔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為了那個位置,竟連自己的女兒都舍棄。 她壓了壓眼中的怒火,看著地上的人,面容冷寂,沉聲開口。 “那日事發,本王見其他各國不查死因,只一味咄咄逼人,便覺是有人做局,引你們落馬。 而見到那封遺書后,本王更確信是有人威逼或利誘各國使臣,故意用人命來陷你們于不義之地。 隨后再細思下去,驚覺這場盛宴才是一場天大的圖謀,本王,西域君主,定安侯府,皆為此次請君入甕的對象。 然而,蕭如徹一介皇子,即使權利再大,也請不動四海各國一起做局,因此,該是四海合謀,你舅舅,也是參與者?!?/br> 不僅是參與者,還是布局者,以天下為柄,以權勢為鋒,殺意縱橫,終是鐵血狠厲之主。 想明白一切后,她脊背一陣發涼。 難怪黎朔總說中原曾經與她有過交易,他們若敢大肆進犯,先亂的定是中原朝堂。 因為,當初就是中原天子與黎朔勾結,困殺葉問荊于瞿峽谷內,只是誤打誤撞被她將殺局撞破。 這消息若被黎朔傳出,亂的不就是中原朝堂? 大盛的脊梁被他們陛下暗中一點一點的打斷,是該憤?還是該悲? 聞言,葉昭榆垂著頭,冰冷的雨珠濺落在她的睫上,她低低笑了起來,面色慘白如紙,嗓音沙啞。 “人病了,要吃藥,世道病了,要吃人,他們要當劊子手,可我們怎甘心就做那待宰的羔羊,等我們變成屠夫了,他們就是牛羊了?!?/br> 耳邊亡人之聲猶在,字字泣血,她們怎么能不化為屠夫,以血洗血。 黎宿看著痛也不倒,死也不倒的女子,周身好似要掀起一陣狂風暴雨,將這世間一切不公沖刷。 她鳳眸微彎,大笑一聲,“好,盛安,三日后,本王便回南坻,做那手執刀刃的屠夫,等本王掀翻了那明堂,定來助你一臂之力!” 她如今不能再在中原待了,怕成為第二個摩那婁詰。 西域君主一逃,他們的計劃落空,應該已經開始忌憚她回南坻后與西域聯手,反撲中原。 所以,怕是蕭徜已經在暗暗計劃怎么將她困在中原了。 纖兒當初不想讓她去救她,也是怕幕后之人發現她沒死,為了履行對黎朔的承諾,再次對她出手。 她嗤笑一聲,這中原,還真是一個巨大的屠宰場,將她們騙進來殺。 她斂了斂眼底的殺意,看著葉昭榆,緩聲開口,“此行,便是來向你辭行的,傍晚本王便會入宮找蕭徜談條件,他若不放行,那只能讓南坻兵馬現下便來親自迎本王歸國?!?/br> 她看著地上的人,音色沉寂,“如今本王身處異域,可能自身都難保,幫不了你多少,但也不是一點不能,你若開口,本王定當傾力相助,算是還侯府一個人情?!?/br> 她的話音剛落,一只手便緊緊攥著她的衣袖,垂眸便與一雙泛紅哀求的眼眸對上。 “求你,帶他走?!?/br> 第313章 自然 盛京死牢,幽暗的甬道向著地下蜿蜒,層層相疊。 四周光線昏暗,濃郁的血腥氣混雜著各種異味入鼻,令人作嘔。 黎宿面容平靜,踩著黑色錦靴跟著獄卒來到一處牢房,看著垂著頭被綁在刑架上,周身縈繞著一股死寂般的潦倒的人,哪還有一點昔日的意氣風發。 她指尖輕輕縮了縮,隨后一斂鳳眸走了過去,周身氣勢磅礴,抬手將他的頭抬起,盯著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眸光睥睨。 “你想死在哪里?” 手下之人久久沒有動靜,良久之后,一滴淚才砸在她的指尖,一道沙啞無力的聲音緩緩從牢房中響起。 “我想……萬箭穿心死在戰場上,也不要死在一群jian佞小人手中?!?/br> “好?!?/br> 黎宿一身墨袍錦冠,帶著親衛穿過重重宮門,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甘泉宮內。 那夜宮內燭火徹夜燒灼,天光破曉的那一刻,一道圣旨隨著黎宿出了宮門。 隨后死牢中便響起了一陣嘶啞尖細的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臣葉問荊助太子謀逆,戕害南坻七皇女,意欲挑起兩國戰端,萬死難辭其咎!今幸得攝政王垂憐,故遣其為王之侍君,前往南坻,修葺兩國關系,終身侍奉王主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