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而今汝已立于山巔,也與他人頂峰觀瀾,素手cao盤,緘默不語,心思九轉,護家護國。 汝自生羽翼,無需仰云梯,為父欣喜之余又添愁思,恐汝思慮過甚傷其心神,怕古語成讖,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而汝又于昨夜泣淚成珠,言謝歸太苦,可吾卻覺,吾兒太苦,情起之時,他未生情絲,情濃之時,他方悟蘭因,情深之時,他已隔萬里。 諸行皆苦,求不得最苦,愛別離最痛,吾兒蘭因早悟,窮極心思暖他哄他,卻又獨捱相思之苦,吾兒情深,吾甚心疼。 然則,人之一生,情思難卻,銘心刻骨,莫作歧路。 汝與謝歸相識于微末之際,相戀于尋常日久,相守于危難之時,早已相思一處,情深難止。 吾雖頗具微詞,但亦感汝二人之情堅,深夜輾轉良久,每每思及汝二人之遭遇,痛心切骨,哀嘆不已,不忍吾兒再添坎坷,遂秉燭夜書,故欲成全,善了吾兒相思之意。 然,大漠悠遠,萬萬里歧路,遙思吾兒遠赴他處,教吾如何喜,如何悲,又如何念,如何憂。 吾兒,吾兒,慢慢長,再慢慢長…… 風曳心旌,悲戚難止,幸得汝遇良人,平吾心中憤懣,遙祝吾兒相思不負,初心不染,盛世之下,始終少年。 父揮筆垂淚,嘆惋至此。 第266章 自當謹記 “啪嗒” 一滴眼淚砸在信上,暈開了滿紙情長,葉昭榆滿心酸脹難安,抽咽不止,最終都化為一句。 “阿爹……” 萬萬里歧路,謝歸是安處,萬萬里歸途,阿爹是歸宿。 落日西沉,暮色漸起,恰逢盛京又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淋淋漓漓。 蕭煥茸倚著欄桿觀雨,一身絳紫色衣裙雍容典雅,裙擺隨風招展,隔著雨幕看去,帶著幾分若即若離之感。 她抬眸看著雨打檐瓦,神情恬靜淡然,眼尾掃了一眼拿著一件月白色云紋披風走來的人,彎了彎唇。 “聽嬤嬤說,你昨晚罰阿榆了?” 葉政堂抬手將披風披在她的肩上,順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了的發絲,輕哼一聲,頗有幾分得意。 “我不僅罰了,我還連罰三日!” 蕭煥茸輕笑一聲,垂眸看著雨落荷塘,一圈一圈泛起漣漪,不知名的蟲子躍然水面,隨后悠悠跑遠。 她收回目光,踱步走在長廊中,轉頭看著跟在身后的人,緩緩開口。 “我還不了解你,這罰指不定又含了多少水分,那小丫頭長這么大,你真真切切罰過她幾回,哪次不是草草收場?” 葉政堂將寬袖一甩,雙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目光沉沉,嘆息一聲。 “平日里縱容她,是知道她有分寸,可這次不一樣,那丫頭簡直膽大包天,此次若不重罰,怕她不長記性?!?/br> 蕭煥茸腳步一頓,回眸瞥他一眼,朱唇輕啟,“她此次犯了何事?” 葉政堂視線微壓,眼底細流涓涓,瞥了一眼四下無人,緩緩吐出兩個字來。 “欺君?!?/br> 蕭煥茸一下愣住,隨后秀眉微蹙,面色陡然冷厲嚴肅。 “不知所畏,該罰!” “夫人莫氣,阿榆也不是有意欺瞞,實乃年少無知,有些事未能考慮全面,失了分寸?!?/br> 蕭煥茸雙手交疊置于腹部,長袖微垂,姿態端莊優雅,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皇家威儀,無端讓人感到壓迫。 她美目微抬,看著一彎凌霄攀著廊檐垂至眼前,抬手折了一支,輕嘆一聲。 “那小丫頭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在她身上,赤忱是真,圓滑也是真,就看她想怎么待你。 她與別的孩子還真不同,好似什么都能湊合,少有盛氣凌人之勢,不循圣賢之理,不羨君子之道,反而能將每個人哄的喜笑顏開。 只是,太過清醒獨立,身處俗世,清者難行,多被世俗損心,她該再懵懂無知一點,像永嘉一樣,逍遙快活?!?/br> 葉政堂背手站在橫欄邊,滿目斜風細雨,只嘆,“慢慢來吧,多陪陪她,讓那小丫頭能多依賴依賴我們?!?/br> 蕭煥茸眸光流轉,發間步搖隨著走動輕顫,邊理衣袖邊沉思。 “一想到有一天那小丫頭會嫁與他人,心里便不是滋味,要不,她若是看上了誰,讓她直接將人娶回來,我侯府也不怕多一雙筷子?!?/br> 葉政堂:“……挺好一主意,就是聘禮得找陛下湊點了?!?/br> 入夜后,雨勢漸歇,水榭樓閣間彌漫著一陣薄霧,空濛縹緲,宛若瓊樓仙闕。 葉昭榆打了一個哈欠,摸了摸跪麻了的雙腿,挪了個角度,繼續抄著手邊祖訓。 身后月影凄清迷離,一道身姿修長的人影悄然落在厚重的大門之外,墨發飛舞,衣袍獵獵。 夜色將他的輪廓暈染,像是一柄千錘百煉而出的冷劍,端肅中透著無限清寒。 略帶冷感的目光穿過沉沉夜色,落在正跪在祠堂中奮筆疾書的人身上。 似有所感,那小丫頭驀然回首,看著背手站在殿外之人,眼睛頓時一亮,笑著開口。 “來了怎么不進來?” 摩那婁詰抬眸看了一眼莊嚴肅穆的供臺,上置無數牌位,代代相照,層層相疊,恢宏震撼,無聲言說著定安侯府不世之功。 周圍墻上篆刻著侯府祖訓,火燭搖曳間,抬眸便可觸及,筆筆鋒利,字字泣血,將忠勇宣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