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賀衍嘴角一抽,瞪他一眼,緩步走到他身邊,嘆了一口氣,音色溫和。 “孩子,不是將軍不想護你,是如今蕪城兵力匱乏,既沒上稟朝廷,也沒下知百姓,這一仗若開,將軍便是私自開戰,他會被問責的?!?/br> 他生而早慧,自然懂得這些道理,于是朝著青衣男子一禮。 “謝歸知曉,自是不敢給將軍添此麻煩,煩請大人將我送至邊界,我自行離開?!?/br> 后來,葉政陵策馬,親自將他送到了邊界。 寒風蕭瑟,枯草連天,將軍面色冷峻。 他將懷里的骨灰遞給他,向他深深鞠了一躬,“煩請將軍將我母親送回黎州,我怕她久等了,謝歸,就不歸了?!?/br> 葉政陵拍了拍他的頭,扯了扯嘴角,“好好活著,有時間記得來大盛找我,我帶你去看她?!?/br> 此后,世間再也沒有一個叫謝歸的孩子,西域王庭卻多了一把殺氣十足的刀。 鋒刃橫蕩四野,將王庭一步步送上了高臺。 —————— 注:畫凌煙,上甘泉,自古功名屬少年?!堕L相思·面蒼然》宋·陸游 第14章 做牛做馬 天降瓊瑤,冷風如刀,風雪卷著大漠中的寂寥迎面吹來。 摩那婁詰長睫輕顫,像是剛從時間的洪荒中醒來,琉璃色的眼眸復現清澤。 他捻了捻指尖涼意,嘆息一聲。 竟已十三年之久了。 故人早已作土,他還以為那恩情是還不上了。 怎奈造化弄人,葉政陵對他的恩,緣是報在了他的后輩身上。 他轉身看向將自己裹成一個球的人,走過去屈腿坐下,輕哂一聲。 “你倒是個會撿漏的?!?/br> 葉昭榆一臉莫名地眨眨眼睛,她什么時候撿過漏了? “我與你三叔曾有過一面之緣,我們之間有些恩情在?!?/br> 葉昭榆的眼睛頓時一亮,一下跪坐起來,瓦亮的眼睛直直盯著他。 “少主肯定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一定會為了報答我三叔對你的恩情,將我送回中原的,對吧?” 摩那婁詰掀起眼簾看她一眼,眸光流轉,彎了彎唇。 “郡主肯定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一定會為了報答本少主對你三叔的恩情,留在少主殿做牛做馬的,對吧?” 他不說,誰知道是誰欠誰的恩呢。 就像,他不說,又有誰知道,他也曾長跪佛陀腳下,一字一句頌揚經文,潛修業果。 如今看來,卻是可笑至極。 他啊,可是個屠佛之人。 葉昭榆立馬縮了回去,對著摩那婁詰訕訕一笑。 “哈哈,少主還真是一針見血,我沒有的優點全說出來了?!?/br> 摩那婁詰:“……” 葉昭榆端起金碗喝了起來,借此掩飾自己的尷尬。 呔,她還以為他是個欠債的,沒想到人家是個要債的。 看他對她三叔的反應,他們之間可能真的認識,也真存在一份恩情。 她不是不想替她三叔還債,只是這里是是非之地,她異族的身份敏感,輕易停留不得。 葉昭榆眼睛轉了轉,看著摩那婁詰,語氣商量。 “做牛做馬多沒意思啊,要不我還是做個人,您放我回中原,我定安侯府為您修廟建祠,日日歌功頌德,揚您威名?!?/br> 摩那婁詰懶洋洋地笑了一聲,轉了轉手腕上的慈悲。 藏青色的流光衫鋪散在地,姿態慵懶,深邃冷峻的眉眼似雪域之淵,幽冷沉寂。 他眼尾輕挑,“是歌毀佛之功,還是頌弒父之德?如若此,便不勞郡主費心了,想必本少主早已揚名立萬?!?/br> 葉昭榆張了張嘴,想辯解幾句,卻不知該從哪里反駁。 最后一臉嚴肅的給予了對方肯定,“少主說的都對?!?/br> 在這極限拉扯中,最終摩那婁詰以自己的威名勝出。 他一錘定音,“那還是做牛做馬吧,如若再敢逃跑,本少主打斷你的腿?!?/br> 梵音伴迦藍,叩首結佛緣。 虛化寺梵音裊裊,正殿之上佛陀慈悲,寶相莊嚴。 烏吐克坐于蒲團之上,紫紅朗裟散在周身,眉目悲憫,正手持佛珠,抑揚頓挫地講經說法。 無數人跪在圣殿之下,靜靜聆聽,姿態虔誠。 周圍經幡飄揚,風雪攢動,在他們身上落下一層潔白楊花,連吹來的寒風都帶了三份肅穆。 他們卻渾然不知,風雪動不了他們的心,他們是朝圣路上最虔誠的信徒。 一輪講經結束,烏吐克緩緩起身,朝著人群雙手合十,頌一聲偈語,隨后領著一群比丘離開。 人群久久不散,或跪在地上消化著今日的教義,或起身轉動圣殿周圍的經筒。 禪院清幽寧靜,鐘聲陣陣,烏吐克剛走進自己的院子,一小僧便步伐急促的跑來。 他蹙了蹙眉,眼尾細紋稍顯,“何事如此驚慌?” “稟師尊,阿坦勒將我們派去聯系曼嘉國的人盡數劫殺了?!?/br> 烏吐克身形一頓,眼中一派沉寂幽深,像是猛然涌起萬丈怒火,連一點波濤都沒來得及掀起,又隨即回歸平靜。 他緩緩閉上眼睛,撥動念珠超度亡靈。 良久后睜開眼,沉聲開口,“繼續派人前去各個小國,讓他們務必在一月后帶兵趕來王庭?!?/br>